“你靠谎言混进来的……对不对,小子?”
亨利僵在原地。他的双眼迅速瞥向门口。
“我不会告诉他人。”兰克斯特靠在他的法杖上,身子向前;他看起来愉悦多于恼怒。“但浪费时间亦非我所愿。你为何要装作是牧师?”
亨利从不擅长说谎,他只是简单地解开了上衣的纽扣。
兰克斯特倒吸一口气,呼吸急促起来,显得有些惊慌。然后他走得更近了。那个小盒子已在亨利的胸口上烙出个漆黑、生了外皮的坑。
“你戴着那东西有多久了?”兰克斯特问道,双目圆睁。
亨利耸耸肩,把纽扣系上。“几个月?或者一年?我不太记得清时间了……”
“几个月,或者一年,”兰克斯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疼吗?”
“还是地狱一般的煎熬……不过臭味轻些了。”
兰克斯特沉思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我会训练你。”
亨利张大了嘴巴。“但……你是对的,我说了谎。我从没当过牧师,或诸如此类的……”
兰克斯特指着盒子。“为了谁而留?妻子?子女?父母?”
“妻子。”
“如果你依旧拥有她,你也不会戴着那盒子,所以……”兰克斯特坐回了他的椅子。“我给你提供了一个在这儿极其稀少的机会,亨利。我能授你技艺,凭此你可以找到你的妻子……或向她复仇。”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亨利迅速地答道。
他开始学习如何召唤并扭曲大地的阴影,如何触摸黑暗,为其塑形。他学习如何将它从体内逼出,化为可怖的利箭,或是闪电般多叉的能量流。令他惊奇的是,事实上他居然是此中好手。
也有许多精妙的艺术需要学习;比如把自己变为某种意识,在黑暗中将其铸造,扭转。在这些方面,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称得上是毫无天赋。
“你是个简单的人,亨利,”兰克斯特总是这样说,“要专注于自己擅长的技巧。”
兰克斯特给了他一个测试。布瑞尔附近有个血色十字军的斥候,他要去寻找并消灭他。
亨利看着那个人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亨利想。
然后,显而易见地,记忆复起。
他杀死的那些无辜的人的脸都涌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等着悔恨锥心,等着那刺痛般的悲伤。
他什么都没等到。
亨利重重地坐在斥候的尸体旁,他的情感尚在,可被抑制了,被吹向远方……
把所有东西染得苍白,抹去生机。
他的眼睛睁大了。这些已在他身上显现了吗?
他想着莫丽,他的内心再度陷入痛苦……可不够深。
虽然如此,但他也有些新的想法。
就好像是在他的意识中生长着,溃烂着,传播着,把其他的思维都赶出了头脑。
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兄弟。
在幽暗城,白天与黑夜没多少意义;被遗忘者为他们自己掘了个巨大的公共墓穴。这里没有天气的变化,没有阳光,甚至连居民区都没有;因为家是属于那些需要睡眠,做饭**的活人的。
**……他想过这事。他没法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莫丽和诺亚。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编织,扭曲着暗影,他感觉自己更像个“死人”了。和莫丽在一起的时光里,她的柔顺的发丝,甜蜜的肉桂香味,以及银铃般的笑声催醒了他的每一种感官。那种活着的感觉他再也体会不到了。
他想像着她和他的兄弟在一起的情形,又一次心如刀绞。
在活着的时候,亨利-沃克是个大忙人……忙到没时间去好好想想他那没用的哥哥的问题。诺亚就像个蚊子,围绕着他的生活嗡嗡作响。亨利不得不每过几周都扔给他点钱,好送他远点。
不过在这,在城市下水道无尽的幽暗时光里,亨利有的是时间……他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去回想诺亚曾对他做的不公之事。他想到在莫丽之前认识的两个女孩最后都是跟诺亚上了床。想到诺亚是怎样哄他交出他那部分家族农场的权益后离开了他,让他独自照顾他们的母亲。
努力工作,他的父母曾说。做个好人。光明将会奖赏你。
在亨利的印象中,诺亚从没努力工作过,或在他可鄙的生涯中做过哪怕一件好事;而他却把亨利争取到的每一份奖赏都抢走了。
这种愤怒,这种怨恨,看起来只是让他的暗影技巧如虎添翼。他不再需要召唤暗影了,暗影之力不请自来,冲击着他,缠绕着他,就像一只发情的野兽。
这不公平……但你自可践行公道。
这在他脑后微弱低语的声音究竟是他自己的思维还是暗影的呼唤?他不再确定,而且也根本不在乎。
他在银行附近找到了珍妮。她看起来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糟了,甚至很难辨别出是女的。她褶皱皮肤的每一道缝都在被怒火所侵蚀着。
“我接受你的交易,”亨利说。“告诉我他们在哪。”
珍妮回报的微笑让他不寒而栗,尽管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如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