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会,它的下颚因惊讶而张开。现在它目瞪口呆地站着,震惊于这种名为思想的陌生感觉。
一阵不断加强的嘶鸣风卷残云般席卷走了它的意识;主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曾经是亨利•沃克的生物再一次加大了劲道,它紧紧地扼住了女人的脖子,将她举过头顶。接着粗暴地把她扔向角落,仿佛她只不过是一袋被包裹在她那次好的蓝裙子中的肉排。
莫丽在哪?
一个星期后,另一个想法突如其来。这一次,寂静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让它得以环视四周。天灾军团有大半乱作一团,而震惊烙印在无数双眼睛里。
它并不是唯一一个产生意识的。
随后,复归沉寂。
小女孩在逃跑,就好像这有任何意义似的。她最终会喘不过气来,但这个生物永远不会如此。她在南瓜和手推车之间穿梭,裸露的脚不断地向后踢起烟尘,她小小而汗湿的拳头里攥着一个破烂的娃娃。
生物踢开南瓜,把手推车推向一边,继续着它高效的捕猎。它一点也不急。就算它抓不到那女孩,它们中的另一个也不会失手。在这个世界里,它们有的是时间,它们不可阻挡。
生物停下了步伐。
我们想要个小女孩,莫丽和我。
生物眨了眨眼睛。
女孩越跑越远,她的金色长辫闪烁了最后一次,便消失在了树林的边缘。
很快,主人的声音将会响起。
很快,意识将会消弭。
很快,生物将会再度起身追逐,杀戮。
它等待着,等待着。第一次,它产生了某种近乎悲伤的情感。
在它的脑海里,一股愤怒喷薄而出。
伊利丹!
之后……沉默。
我的名字是亨利•沃克。
这个生物将手掌举到面前。粗糙,厚茧的皮肤变得不再健康,灰绿色的斑点四处都是。深深的伤口未经过处理,像是参差不齐的峡谷,表面覆盖着灰尘,里面则是凝固的血浆。
他们已经跋涉五天了,只有雷斯林和他活了下来。
当离开辛德霍姆时他们有十六人。他们没有计划,只是简单地感觉到有些和他们一样的生物也在路上。为安全着想,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在精神挣脱枷锁后,他们这类已成为被追杀的对象。天灾、燃烧军团、人类……还有那个背叛的王子,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但另外十四人并非死于战斗,这个事实让亨利不禁颤栗,尽管他本不可能感受得到寒冷。
当埃莉斯开始捡拾小卵石,并把它们塞进口袋里时,没人太去注意这事儿。直到他们过桥——她溅起的水花是那么得小,但她沉下去的速度又是那么得快。
亨利熟悉这种表情,这是种夹杂着愤怒的恐慌。总是以低声咕哝为起头:他们嘀咕着……一串串名字,朋友、家庭、爱人……
那些他们死在他们面前的人……或者更糟,那些被他们扭曲的指甲撕成碎片的人。
这种记忆比阿尔萨斯更迅速地摧毁了他们。
肯德尔从一具已腐烂的圣骑士尸体上捡来一把剑,而且很快,非常快,他便把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一股青烟冒起——这把剑是受过祝福的——他的尸体皱缩在地上。
他的脸上布满了蛆虫钻出的洞,双眼翻白,但看起来却充满希望。终得安息,他豁口的嘴唇裂开,露出丑陋的牙。自认识以来,这是亨利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亨利知道,其他人也看到了这副平静的情景。
他想这就是第二天发现又多死了五个人的原因。
“软弱,”雷斯林从另一个人的胸口上拔出匕首时。不屑地评论道。 “真是让人作呕的软弱。总归是些鲜活的家伙。”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亨利能感觉到雷斯林正在盯着他。
“你也是个鲜活的人”雷斯林最终说道。“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亨利耸了耸肩。“你一直在说那个词,鲜活。我不懂这什么意思。”
“你是从哪来的?达隆郡?凡德玛尔?”
“离壁炉谷不远的一个地方。”
雷斯林会意地点了点头。“是啊,鲜活,我么,我住在布瑞尔……瘟疫席卷的第一个镇子。考虑到我的亡灵生涯要比你多几个月,我很明白……你有所留恋。”
亨利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看得出来。你想去某个地方,寻找某个人。这个念头驱赶着你向前,让你和那些混蛋不一样。我说不清这是出于真爱还是复仇之火……但你还有所留恋。别跟那些蠢货一样认输,你就能度过难关。
亨利停下了脚步,雷斯林轻轻的笑了。
“死亡自有与人接触之道,亨利。先是让你的身体渐渐冰冷如石,随后是你的心脏。所有的色彩都会从你的感觉中逃逸,就像在阳光下清洗一切,把所有东西染得苍白,抹去生机。无论你在找谁……某个早晨醒来后,你就不会再在乎任何事物了。”
亨利的手攥紧成了拳头。“那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雷斯林只是在笑。“这么说来,一定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