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卡拉兹鸦巢。
维克里斯蹑手蹑脚地穿过环绕村庄的森林。她换上一袭从通天峰借出来的深灰色袍子。并说服自己这是必要的预防措施。没有人跟踪她——至少,就她所知是如此。但她不想冒任何风险。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放逐典礼期间造访维尔阿卡拉兹。现在,高阶贤者正忙着切除艾吉斯的翅膀。很快的,刃爪会把他带离通天峰,丢到地上,下半辈子就会和流亡者一块生活。信徒会留在巍峨峰,好好庆祝伟大的鲁克玛,直到深夜。
维克里斯继续穿越森林,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沿着一道道的阴影移动,避开一群群流亡者。和第一次造访这个村落比较起来,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数更多。那个时候,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艾吉斯身上。完全没去理会身边的事物。
现在,一切都跃入她的眼中。整个村子洋溢着一股发霉、腐臭和*寂的味道。流亡者四处跛行,身体在诅咒的影响下扭曲变形。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东西,看起来都很堕落、可憎。光是看着他们的生活方式,就足以让维克里斯作呕。
她找到了当时追踪艾吉斯的小屋,那个挂了一堆卷轴的入口。她开始留心流亡者的任何动静。在查觉不到任何人之后,她溜进了那间看起来快要倒塌的居所。
里面没有半个人。像泪滴形状的编织篮子从木椽上垂挂而下,里面放满了陈腐的书籍和卷轴。
"有人在吗?"维克里斯说。
一片*寂。
艾吉斯上次是怎么说的?暗影降临……暗影临近……
"暗影蔽日……"她低声对着空荡荡的小屋说道。
浓厚的烟雾开始在她面前集结,凝聚成一个流亡者的样子。那道影子越来越清晰,成为实体。瑞**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头小小的红色卡利鸟栖息在他的肩上。
"……渡鸦吞天。"瑞沙德说,"你又是谁?"
"我的族人中的一位曾来这里取一张卷轴。我是代他来的。"维里克斯朝那位身份不明的鸦人又走了一步,摘下了斗篷,竖起头顶的羽毛,向对方施加压力。"它在哪里?"
"啊,你是跟着他的那个人。"瑞沙德说道。声音中那漫不经心的、几乎带着嘲弄的口吻让维里克斯感到恼怒。"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那卷轴给你?"
在不容喘息的瞬间,维克里斯从腰间拔出骨刀架在流亡者的脖子上。"我可以很有说服力。而且且——"
她感受到某种尖锐的东西抵住胸口,不由得住了嘴。维克里斯低下头,瑞**手中那把黑色的小刀,顶端弯曲如卡利鸟的爪子,就停在她的身上。
"我也许是一名学者,但这不证明我是傻瓜。"瑞沙德说。
"也许不是。"维里克斯慢慢伸出空下来的手,并抓住了那头小卡利鸟。"但我必须要求你放下匕首,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维克里斯捏紧卡利鸟。小鸟发出痛苦的啁鸣声,在她掌中无助的拍打。
"够了!够了!"瑞沙德收回了匕首,"我只是要证实你的决心。如果我认为你是敌人,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出了正确的话。"
维克里斯放开了卡利鸟,抽回小刀,但还是握在手中。"那些暗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首童谣中的一段,远从……分裂之前流传下来的。"瑞**张开双臂,对身边事物比了个手势。"远在诅咒之前,在鸦人文明更加繁荣的时候。在我们更为睿智的时候。"他把手伸进破破烂烂的袍子,并拉出一份古老的羊皮纸。纸张外面加了一份皮制的、染成紫色的护套。"有了这份卷轴,或许那个年代会再度复生。"
维克里斯接过那份卷轴,在手上调转了过来,查阅护套上褪色、潦草的符文。
"你是不是另一位鸦人的朋友,这一点我很怀疑。但事实是你来了,而且你冒着可能被流放的风险,光这样就够了。你是真相的追求者。在过去,想要在峰顶找到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瑞**继续说下去,"这份卷轴可以改变一切。让我们再次团聚。"
"让我们再次团聚。"那真是够蠢的念头——
外面传来一阵阵尖叫的和鸣,打断了维克里斯的思绪。她转身离开小屋,顺手把卷轴插在腰带上。流亡者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有某种很大的东西,正要从头顶上的红绿森林顶蓬穿过来。
某种有翅膀的东西。
维克里斯诅骂了一声,摆脱身上的伪装,才能够张开双翼。她飞越维尔阿卡拉兹的一座座小屋。然后跌跌撞撞落到村落边缘的一棵树上,打散一群栖息在树木上打理羽毛的卡利鸟。
在维克里斯有机会再次展翅之前,一只手攫住了她的手臂。她猛然转身撞开攻击者,同时在掌中召唤出一团鲁克玛之火。
这时她才看到来者是谁。艾斯卡。
她的利爪兄弟盯着她,双手张开抓住了身边的树枝保持平衡。"你不应该来这里的!"他的注意力移到她腰带上的卷轴。"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个?那么,那又是什么?"
"我……我还不确定。"在维克里斯开口的同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兴奋之情开始消退,恐惧和噁心取而代之。她了解到刚刚那句话——以及她过去的一切,有多么的愚蠢。
第十二章
直到返回通天峰,来到维里克斯的栖木中最安全的角落之后,他们才敢打开卷轴。在太阳光球的照射下,他们一起阅读那张陈旧的羊皮纸。它是从许多古老的文献中摘引出来的。最大的篇幅是在描述泰罗克和他的女儿,蕾希。
不管是艾斯卡和同胞从小听到大的故事,或是在图书馆描绘的内容,甚至是其他正式的记载,都和这边的内容显着不同。从一开始,他看过的历史文件就没有提过泰罗克还有一位女儿。在这个版本中,他根本就不是暴君,还是位仁慈的国王。一位心地善良、勇敢的统治者。在那个年代,鲁克玛信徒乃是倍受尊重的对象,但是他们醉心于更多的权力和声望。
而只有一件事挡住在他们的路上:泰罗克。
"信徒**了国王,达成他们的目标。他们逮捕了他、莉斯克以及国王最亲信的盟友。然后把他们从天空丢入塞泰克山谷的池水中……"维克里斯大声念道。
塞司克谷地?艾斯卡知道这个地方。那是一个禁地。位于通天峰东侧的沼地,跟据信徒的说法,那个地方已经沉浸在暗影之中。传说中,鲁克玛的敌人,也就是坏心肠的塞司神,很久以前*在那个地方,并用他的血污染了那块土地。
"少了可以飞翔的翅膀,蕾希无法生存。掉到地上的时候,她全身骨头尽碎。不过,泰罗克却活了下来,"维克里斯继续念着。"在触及洼地的诅咒之水后,他感染了……塞泰克的诅咒。那些水——就是痛苦之源。"
"那就是来源……"艾斯卡觉得全身脱力。这是真的吗?这可能是真的吗?**一直告诉他,只要失去鲁克玛的宠爱,这个诅咒就会降临——除此之外,拒绝服从也会导致这样的后果。那是源自于一个人内心的软弱,而非外在的力量。但是这一份文书却指出,诅咒来源就是塞司克谷地的水。这表示不论什么人,不管他们的美德有多高尚,都有可能成为牺牲者。
这意味着艾斯卡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谎言。
"诅咒扭曲了泰罗克的意志,他开始变得衰弱。"维里克斯说,"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到了他的追随者们身上,信徒们将他们也逐出了通天峰。他们变成了流亡者。泰罗克离开之后,信徒们完成了对鸦人的控制。"
维里克斯将放在读案上。
"一直以来……"一阵冰冷的愤怒在艾斯卡心中涌起。他的一生当中都矢志不移地相信,只要坚持信仰,服从每一条法律,就可以远离诅咒。他所忍受的每一次惩罚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他所遭受的所有折磨与苦难……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维里克斯说,"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流亡者捏造出来,用来操纵我们的?"
"我们不知道。"艾斯卡说。
但他会查明白的。如果这些文献真的存在,如果这是正本,那么一定仍然有其他的文献。伪经。隐藏在远离主峰的地方。在时光中失落的卷轴与历史,被**们封存了起来。线索。秘密。真相。
"但如果这是真的,"他继续说道,"那么它将永久改变通天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