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熊猫人都被恐惧所击倒。光是听到施暴者的名字就吓得瑟瑟发抖。这股恐惧传播到了他们生活的每一部分。每一道阴影、每一次声响都让他们提心吊胆。他们对生命本身也产生了恐惧感,甘愿被锁在自己所编织的牢笼内。他们已经完全忘记砮皂曾说过的箴言:"恐惧会削弱你,也可以暴露出你的缺陷。"
——天神史载
连绵的坑道好像无穷无尽。朱鹤赤精的壁画出现在了两边的墙体上。这位天神是希望的象征——芬德里格在他们走过时解释道——在他们最初看到的几幅壁画中,赤精从成群欢欣鼓舞的熊猫人奴隶的头上飞过。但是当芙妮拉越往下走时,壁画描述的故事也变得越发黑暗:魔古战士抓捕了赤精,铁链缠绕着他的翅膀,然后将赤精推上大街在熊猫人之中示威游行。所有的熊猫人在看到后都失落的掉下了眼泪。
墙上的壁画逐渐变得稀少了,现在满目所及之处都是亮晶晶的宝石。红宝石水晶盖满了整个墙体和天花板,在矮人头盔上的火光照耀下格外夺目。
"太棒了。"芙妮拉打心眼里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美,地上的森林和花丛根本无法和其相提并论。这些水晶和宝石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她注意到墙上有一块墨绿色的斑纹然后凑了过去。一块镶嵌在两颗水晶之间的大石头。芙妮拉用她的那颗宝石照了照天花板,发现了更多相同的奇怪圆石。她感觉自己曾经看到过这些石头……
出于好奇,她伸出手碰了下其中一个。
它尖叫了起来。
细长的腿从页岩下伸展了出来,芙妮拉赶忙向后一跳。它颤动了下甲壳,一簇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了幽光。这场骚动惊动了其他的龅牙。几十只挂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蜘蛛都复苏了,到处都是蜘蛛腿的敲击声音。
"科沃兹!"芙妮拉喊道。"攻击!"
"收到命令。"傀儡砸中了最近的一群蜘蛛,将它们拍死在墙壁上。
但它们的数量远远不止这些。页岩蜘蛛像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将锋利的腿刺进他们的皮肤之中。天花板的一部分崩塌了,一群有芙妮拉一半大小的巨型蜘蛛掉落了下来。
"太多了!"卡里克挥舞着锤子,将一只大蜘蛛的甲壳劈成了两半。"快跑!"
他和芬德里格从来的原路方向逃去。芙妮拉想跟着他们,但是一大群蜘蛛挡住了她的去路。另一部分蜘蛛则追着蛮锤和铜须。芙妮拉看到了另一个方向的道路畅通无阻。
"科沃兹。"她喊道。"防守后撤!"
芙妮拉拼命地跑着,身后傀儡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他。完全已经忘记自己跑向何处或是跑了有多远。她一直跑到一条分叉路口的地方,满是水晶的墙上有**赤精的雕像。赤精的翅膀已经被绑住了,天神的头转向了右边的通道,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
芙妮拉停了下来喘口气。身后只有科沃兹还跟着她,他的钢铁身躯上已经被挂上了无数条伤痕。
从她刚才跑来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惊悚的尖叫。那是矮人的叫声。芙妮拉的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山洞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热,带有一丝妖术的痕迹。
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他们了。芙妮拉的思想被这个黑暗的想法所占据。如果我现在回去,三个人都活不了。这会给我们的部族带来耻辱。茉艾拉让我来领队。铁炉堡的人们肯定都会传言道是我搞砸了任务;是我将一名铜须和一名蛮锤送上了不归路。如果我活下来的话,那暗铁矮人就能在其他人失败的情况下,仍获得胜利。
她考虑的越多,越感觉这是个正确的逻辑。卡里克和芬德里格在这种情况下同样也会这么做。他们讨厌她。这是刻在他们心中的一样东西,无论时间或是经历都不会抹去它。
芙妮拉看了看那条岔道。
"让我为你骄傲。"茉艾拉特地向她关照道。这就是她嘱咐自己的原因,不是吗?否则她为什么要让弗诺斯?达克维尔的女儿来领导这支队伍?
芙妮拉的眼睛觉察到了动静。在墙上的水晶的每一面都反射着她的肖像。它们在向她招手、召唤她、乞求她选择岔道的右边的通道。
芙妮拉跟随着反光的水晶。螺旋的通道逐渐往下方延伸,气温也越来越冷。她差点被地上散落的东西给绊倒——骨头。从头骨的形状来看,像是熊猫人的残骸。
"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只会不停地在这里绕圈子。"
话声根本辨别不出,像是鬼魂在低语。
芙妮拉转过身来,心跳急剧加速。"是谁在说话?"
"天呐,你连自己的**都不记得了吗?"
她这才认出来。弗诺斯?达克维尔的肖像反射在好几块水晶上。臭名昭著的石匠穿戴着他最喜欢的单片眼镜和西服,衣着夺人的他总是独领风骚。他用打火石点着了烟斗,然后久久地吸上了一口。烟草的香味从记忆的深处飘荡了出来。她上次看见自己父亲还是在多年前一群外乡人入侵了暗铁矮人的领地,杀死了她部族内一些邪恶的成员。她的父亲也在其中。
这是幻觉。芙妮拉摇了摇她的头,但弗诺斯仍在那儿。
"你准备留下他们两个不管吗?"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芙妮拉没有理睬他,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水晶反射出的影子还在向她召唤,但动作变得更急促和狂乱——近乎是疯狂了一样。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就这么来利用它的?"
芙妮拉转过身来,张开嘴想诅咒伪善的弗诺斯。
但是他已经消失了。在刚才他所出现的水晶里,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火红的辫子直到腰际。这另外个芙妮拉鬼鬼祟祟地走在暗炉城的走廊上,手里捧着一堆设计图纸。这是她从很多著名的设计师那里偷来的,然后在上面伪造了父亲的印章。芙妮拉看着自己的映像穿过暗铁矮人的首都,将图纸献给了索瑞森大帝。
这位部族的领袖对看到的作品极为欣赏,弗诺斯很快就被晋升为首席建筑师。当图纸不是他所设计的谣言浮出水面后,索瑞森大帝发起了调查。然而没有人能找出确凿的证据,芙妮拉对这点很确信。她的犯罪手法就像是一颗经过数千次切工的钻石一样精细。
而且整件事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
弗诺斯发现这件事后非常恼火,但她记得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了什么。那不是单纯的后悔、内疚、或是悲伤,更像是三者的结合,多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拨开了蒙蔽着他心中的乌云。
"我从没和任何人说是你干的。"弗诺斯的影子又出现了。"罪名和污名我都背上了,以一个恶人的身份结束了我的生命。我这不是在抱怨。我不是个好矮人,你也知道。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心中的一部分觉醒了,驱动我来做一些好事,来给你一个未来。"
芙妮拉不敢直视弗诺斯的眼睛,那怕他只是个影子或是某种妖术的产物。其实,芙妮拉每天都不停地想着她所犯下的过错,以及弗诺斯为她做出的牺牲。每当她在工作的铁砧区域听到别人提及她父亲的名字,对他进行诋毁时,内疚感就开始搅动着她的内心。而她又会再次意识到自己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来对得起她父亲高尚的举动。
但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进行尝试必然打开了失败的可能。进行尝试意味着她需要来信任对方,并从对方那里得到相同的信任。她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因为在芙妮拉的内心深处,她认为不管自己干什么,都仍是那个在暗炉城偷偷摸摸的小偷,准备欺骗整个国家。
"我是一名达克维尔。"她回答道。
"别拿名字当作借口。我自己没有什么机会来做出改变,可你不同。你只需跨出一小步,孩子。你已经取得了这么多的成就,这点小事又能难倒你吗?"
弗诺斯倒置着他的烟斗,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鬼影状的烟灰在水晶中消失了。"我和你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再次看到你真的很高兴。"
他的影子慢慢地淡化开、消失了。当他走了以后,芙妮拉仍能在空气中闻到烟草的味道。
***
死胡同。
芬德里格的背贴在了满是水晶的墙上。炙热的血从他手臂上的伤口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皮手套。
卡里克就在他的身旁站着,芬德里格从来就对蛮锤矮人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他身边的这位绝不是等闲之辈,是位顽强和英勇的斗士。
"它们又来了!"芬德里格握紧了手中的镐锄。
前方一大群页岩蜘蛛汹涌而来。卡里克将手中的锤子掷向了那群生物。掷出的武器带着数道闪电砸在了一只特别大的蜘蛛身上,一阵光与影的爆炸后,蜘蛛只剩下了一具烧焦的尸体。等芬德里格再次看清后,锤子划了一道圆弧回到了卡里克的手中。
但蜘蛛完全没有停止它们疯狂的进攻。不管矮人杀死了多少,更多的蜘蛛又会从阴暗地角落里爬出来。
芬德里格的眼睛捕捉到了一束紫色的光,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形。
暗铁傀儡从蜘蛛群中突围而出,脚下一下子碾死了好几只,他不停挥舞着巨拳敲击周围的蜘蛛。龅牙全都涌向了这个新威胁。它们从傀儡的脚上爬了上去开始咬起了他的铁甲,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芙妮拉在傀儡的身后挥着她手中发光的宝石喊道:"快走,伙计们!"
芬德里格和卡里克马上做出了回应,他们跳过成群的蜘蛛向芙妮拉直径而去。他们跟着她不停地向通道深处跑着,直到在通道的分叉口前才停下来休息。**巨大的赤精雕像耸立在他们的面前,一对打开的翅膀伸展向两条通道。赤精的头转向了左面,他纤长的喙张开着,好像是在歌颂一般。
"那傀儡怎么办。"卡里克关心的问道。
"留在这里或是回去都太危险了。"芙妮拉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但芬德里格注意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卡里克低下了头。他手握拳头将其虔诚地放在胸前。在芬德里格看来,这应该是某种蛮锤部族敬礼的方式。
"我以为你会扔下我们不管了。"芬德里格喘着粗气对芙妮拉说道。
她望着他许久才说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回来。"
暗铁矮人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其中的原因,芬德里格也不想追问。他惊奇的意识到自己很高兴能再次看到她。"不管怎么样你赶来了,这点就足够了。"
"我们还没跳出火坑呢。"卡里克说道。"我们连该走哪条路都不知道。"
"我知道。"芙妮拉看着赤精的雕像,然后望了望右边的通道。芬德里格看着她视线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东西。有的只是她手中宝石发出的光芒在水晶墙壁上造成的反射。
"走这边。"她说道,然后走进了左边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