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熊猫人想要报仇。他们养精蓄锐等待着袭击魔古族的那一天。每一次呼吸都是愤怒的驱使。但没有控制怎么能叫做力量呢?这些可怜的奴隶很快就变成了愤怒的工具,将他们的仇恨转向了所有的人和事物。他们忘记了雪怒最根本的教诲:"你是你自己唯一的敌人。"
——天神史载
豆粒般的汗珠开始缓缓地从芬德里格的脖子上淌了下来。恐惧感又油然升起,搅着他的胃就好像是远处的闪电在怒吼。在这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脉深处,他在怀疑这个闪电风暴会不会最终压垮他。他的神智不可能永远坚持的了。
黑暗的念头开始侵蚀起他的大脑。天知道这地方有多安全?熊猫人在这个矿井里采用了什么样的安全措施?说不定建造的时候就没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熊猫人石匠不来这里的原因。
芬德里格诅咒自己没呆在营地里,但那对他也带来不了什么好处。暗铁和蛮锤矮人在回来后会看到他什么东西也没有采到。然后他们也许就会发现"卡兹之手"在一年多内都没有进入过一个矿井中。
"前面又有一间房间!"暗铁矮人喊道。
芬德里格感到一阵欣慰。他身边的锯齿状的墙开始变得越来越窄,紧紧地压迫着他,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他顿了顿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竖起那张为自己伪装的冷静面具。
长方形的房间比上一间要大的多。幸运的是房间的另一侧有一道门,而且没有被堵上。房间的房顶和墙面都异常的平整——很显然是经过精工雕琢。
虽然有做过研究,芬德里格仍然搞不懂这些房间的作用是什么。很显然熊猫人建造它们是为了纪念天神。但为什么呢?墙上雕刻的符文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它们大多是古潘达利亚的谚语,大多都很神秘、隐晦。
一块战士圆盾大小的砮皂头像被平整的镶嵌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玄牛的蓝宝石眼睛在芬德里格头盔上的火焰照耀下闪闪发光。
芙妮拉在跨过房间时踩在了圆盘上,傀儡则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卡里克进到房间后,打量了一番整间房间,然后也跟着暗铁矮人走了。
芬德里格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们身上。他完全被房间墙壁上的一副精致的壁画所吸引。壁画描绘的是玄牛砮皂,芬德里格在前往潘达利亚的航海旅程上曾读到过它。玄牛非常强大,能独自抵抗一整支军队。所以熊猫人崇拜他也不足为奇,他们希望和玄牛一样坚强。
但是在这张壁画中,砮皂完全看不到无畏的精神。玄牛躲在一座山丘的顶端,被成群的魔古士兵围绕着。但是仔细一看,芬德里格发现这些士兵全都是假的——用泥土做成的人像。真正的魔古族则在壁画的最边上审视着一切、满意的笑着。
空气中突然闪过一道能量,那股能量直钻到芬德里格的胃里。这个地方非常不自然,他在想自己做研究的时候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细节。也许魔古族早就发觉了这个通道,很可能这个地方早已被魔古族所诅咒。
芬德里格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时吓了一跳。"喂!你们两个去哪里了?"
"在通道下面!"芙妮拉的声音从门廊外回荡进来。
铜须赶忙向出口跑去。他的脚踩在了地板上的一个凹槽。他向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站在砮皂的徽记上。曾经坚韧的玄牛,现在的脸也看上去和壁画上的一样害怕。
芬德里格看到圆盘转了整整一圈停了下来后赶紧跳走。岩石和岩石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一下子响彻了整个房间。从墙的后方,芬德里格听到了齿轮和轮盘的声音——老旧木材吱吱嘎嘎的作响,绳索被拉得绷紧。
"那是什么?"芙妮拉从通道里喊道。
"这是……"芬德里格一下子连话也说不口。
震动声变得愈发强烈。大块的岩石从房间的两个出口上以惊人的速度坠落了下来。他跨了一步,两条腿感觉就像是铁砧一样。刚走出几步他就被绊倒了,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的采矿头盔敲在了地面上,撞击把头盔上燃烧的火苗也扑灭了。
"铜须!"芙妮拉喊道。
芬德里格抬起头看到了暗铁矮人的宝石所发出的紫色光线。石块还在不停地往下滑落。芙妮拉、卡里克和傀儡都在一起蹲着,他们的脸在远处很难辨别出来。他们三个使尽全力防止通道被堵上,但是收效甚微。
他完全可以逃出一条生路。但是他就像一只无助的新生羔羊一样,望着通道完全崩塌。黑暗立刻吞噬了他。不过在他的脑子里,石块摩擦的嘈杂声仍在继续,只是换成了不同的声音,世界崩裂的声音。
"芬德里格!你在哪里?"一个看不见的人的声音喊道。
他辨别出了这个声音。他已经有几年没有听到过了,自从——
"山崩!"一个人喊道。
芬德里格试图站起来,但是他的腿毫无力气。在黑暗中,他已经丧志了方向感。一股呕吐感让他头晕目眩。他的肺里充斥着寒气,芬德里格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了。
寒脊山小径。
"不。不要是这个地方……不要是这个地方……"芬德里格边向四周张望边喃喃自语道。虽然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但是他能感受到房间有一股凝重感。他已经不在潘达利亚了;他在位于矮人领域山脉下的坑道中。大灾变来临之时,他和另外十二名矿工在下面工作,而此时地震袭卷了整个世界。
房间内闪过一道火光,至于是从哪里来的无从得知。在这瞬间而过的光照下,他看到巨大的阴影掉了下来。如马车般大小的石块从顶部倾泻而下。
"芬德里格在哪?"
那个话音又重复了一遍,比上次更响亮。其他熟悉的声音也一个个响了起来。
"还在里面!我回去救他!"
"我和你一起去!"
"不!"芬德里格哽咽的说道。"你们自己先逃出去!"
他们并没有听从。火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接近他所在的位置。
"这边!"其中一个喊道。"他在——"
一声急促、令人恶心的崩塌声永远打断了那个人的呼喊声。
但其他人仍在继续搜寻,呼喊着芬德里格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他听到巨石滚落的声音;他听到矿工的尖叫声,眼睁睁地看着火光越来越弱直到完全熄灭。
然而自始至终,芬德里格就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一样,不敢站起来或是出去寻找死去或是奄奄一息的伙伴。他在掉落石块空隙中的天然屏障内瑟瑟发抖。愚蠢而又可耻的好运。
突如其来的地震在一瞬间又停止了。一切陷入了死寂。
芬德里格眨了眨眼,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一场梦。但他周围的一切并没有改变。空气还是一样的冰冷。喉咙干燥的他,满嘴都是碎石的粉末。
"喂。"有人用靴子狠狠地在他肋骨上踢了一脚。
芬德里格抬头一看,满心期待救援的队伍在乱石堆中找到了他。那天进入矿井的十三名矿工里面,只有他活着离开了那里,而且不是靠着自己的双腿。救援人员不得不背着他来到安全地带,因为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救援队伍。
一群形态像蒸汽一样、闪着微弱亮光的人型围绕着他。他们一共有十二个,全都穿着采矿的服装。他们是芬德里格所认识的最勇敢的十二名矮人。
***
"够了,科沃兹。"芙妮拉背靠着通道的墙上,汗珠不停地从她的眉毛上淌下。
她的傀儡离开了通往倒塌房间的石门。刚才他一直不停地在那里敲击着,但没有任何效果。与此同时,芙妮拉和卡里克找遍了整个通道,希望能找到一个打开门的办法。最后什么也没能找到。
"笨蛋……"一旁的卡里克咕哝道。"为什么刚才有机会不逃跑呢?"
芙妮拉摇了摇头。石门开始关闭的时候,她和卡里克已经走在了通道的前头。等到他们折返回来,石门早已落下了一半。哪怕是有科沃兹的蛮力,他们还是无法阻止石门关闭。
芙妮拉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帮不了芬德里格了。他们必须赶在房间内的空气耗完之前,回营地拿来炸药或是寻找熊猫人的帮助。
暗铁矮人向科沃兹做了个手势,随即向通道下方走去。
"你就抛下他不管吗?"卡里克问道。
"没有帮助我们救不了他,而在此之前我们得要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卡里克垂着头在门前停留了一会,最后还是跟着芙妮拉离开了。
***
芬德里格看着矿工的鬼魂,在想他们是不是来报仇的。毕竟他做过什么来纪念他们的牺牲?在来到潘达利亚之前,他根本就没踏足过一个矿井。他通过说谎来逃避此类的任务,整天和别人讲述着自己以前的探险之旅,苦苦的来维持自己英勇无畏的表象。这已经是他唯一擅长的事情了。
"你们想拿我怎么样?"芬德里格说道。
鬼影没有回答,只是靠了更近了。铜须在慌忙下开始挥舞起手中的武器。
"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鬼魂统一的说道。"我们是来拉你一把的,你在地上躺了太久。"
芬德里格深吸了一口气来抚平自己的心情。他任由鬼影抓住了他,那感觉就像是空气气旋在推着自己的身体。他们将铜须扶起至双脚站立在地上。
"你总算站起来了。"
"对不起,伙计们。"芬德里格的目光朝下,因愧疚不敢与鬼魂直视。"我应该在坑道里回来找你们。应该做点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吓的不知所措了。"
"我们也同样害怕,只是我们没让恐惧吓退我们。是时候你也克服自己的恐惧了,我们要松手了。"鬼影松开了他们的手,恐惧立刻在芬德里格的心中滋生开来。
"不!"他的嘴里蹦出了一句。"我被困在这里了,我不知道怎么逃出去。"
"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你站起来。至于你选择回去躺下,或是继续站着就是你的选择了。"
芬德里格咽了咽口水,冰雪山脉内的坑道气流让他的喉咙异常干燥。"我……"他努力地在想该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都是些让鬼魂留下的借口。
"是你重新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了。"他们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芬德里格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地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待到他大限之日,离开这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时,他到底能和这十二个鬼魂说些什么呢?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是告诉他们他终日生活在恐惧中?还是他的余生都在追求目标、坦坦荡荡做人、热情之火始终贯穿着他的血液?
现在是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
他清了清嗓子。"松手吧。"
鬼魂照做了。
芬德里格整个人前冲后仰,艰难地来维持自己的平衡。他总算找到了立脚点,不过仍他觉得一部分自己还没有离开寒脊山的碎石下。芬德里格已经精疲力竭,腿部的肌肉像灼烧般疼痛。但他并不介意,至少疼痛感非常真实。
房间里透出了一道幽蓝的光。芬德里格看到了附近砮皂的头像。玄牛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而且愈发的强烈。
芬德里格头也没回,他向前跨出了一步,坚定地将脚踩在了圆盘上。
***
芙妮拉刚走下坑道就听到身后石头摩擦的声音。她和科沃兹、以及卡里克赶忙冲了回去,正好看到通往砮皂房间的石门打开了。暗铁矮人手里拿着发光的宝石,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看到了芬德里格。
铜须矮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
"发生了什么?"卡里克冲进了房间。
芬德里格捧腹大笑道。"我要知道就告诉你了。"他指了指自己所站的地方的砮皂雕刻。"这估计是什么机关。肯定是我进来的时候踩到了。"
芙妮拉可疑地看着这个圆盘。她记得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她就踩到过这上面,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雕刻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头坚韧、不屈和勇敢的玄牛。
"那你是没事了?"她问道。"刚才你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的。刚才……是有点不知所措。"芬德里格看着暗铁矮人的眼睛。他刚才冰冷的态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真实的自我。"这是个充满魔法的地方,绝对错不了。"
铜须望了一眼卡里克,对方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继续出发吧。"芬德里格说道。大块头矮人用打火石在他的金属头盔上敲了敲,昂起了自己的头颅,率先向山脉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