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最后一战持续更新:烈火进军.下,一起来看下吧!
英雄之血
由于限制了视野范围,达拉德准将摘下了翼盔。
有多少年没有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了?他的记忆因眼前的混乱变得模糊。东方的主攻阵地方向可以看见暴风城重骑兵团队掀起的滚滚浓烟,他们的旗帜正奔驰过倒塌的攻城塔猛攻洛丹伦正门外的敌军阵列。正前方西部城墙攻城阵地如一锅煮沸的污水,城墙两侧尸骸遍地,炮弹横飞。攻击线沿着城墙向西继而延伸向南,作为预备队的两个五百人大阵依然在劳工们抢修的工事后待命。他们由老练而沉着的蔷薇团老兵和各国雇佣兵组成,时刻准备应对出现在旷野以南银松森林方向的任何可能的威胁。
准将在西部城墙外的旷野上与卫队和军官团向着攻城阵地骑行,他们绕过兽人掷刀车抛射的巨大刀刃残骸,快速通过劳工们清理荒疫桶的沙坑。医疗兵和护工们抬着负伤的士兵们从前线撤下,伤兵们或是惨叫,或是呻吟声,还有的则举着武器朝着城墙方向不住的叫骂。
炮兵们依靠手推和马匹牵引转移炮车向前移动,泥泞的土地是他们的障碍,但每个人都看上去有无尽的力气可以用一般全力以赴。这些通往前线的交通路线形成了六条蜿蜒的狭窄道路,临时铺设的木板勉强支撑着地面不至于下陷和变得更加糟烂难行。
在奔赴前线的路上,达拉德听到撤下来的士兵中不少并未负太重的伤,只是神情恍惚口中满是胡话。他们嘶吼或嘀咕着‘行走的烈火’,‘一千个恶灵’之类神神叨叨的词语。搀扶着他们撤下阵地的军医们无论怎么安抚他们似乎也听不见,而一些下级牧师则试图用护身符和神术来安抚他们受创的精神。
六千人大阵以飞车,云梯,攻城霰弹炮展开轮番攻击,‘铁木之心’号攻城塔在亡灵和兽人的轮番反击下岿然不动。外城墙的战斗在圣职者们拼死击杀那畸形的亡灵巨怪后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正因此达拉德准将决定亲自投入战场。无论是出于稳定士气,临阵指挥的必要性,还是心中难以抑制的情绪,他都必须登上城墙。
他与军官们直接抵达之前在望远镜中所看到的发生‘金色爆炸’的地点,这段包括了两座箭楼,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制防御设施,以及五十多尺的一段城墙。大量的城砖,方石和夯土被掀飞。爆炸的缺口上冒着白烟,被炸碎的方石上残留着金色的粉末和大团的亡灵腐液。士兵们正利用这一缺口将飞车和云梯前移,矮人工程师和劳工们则在用工具挖开通往城墙内部通道的夯土,试图进行掘进攻击。
准将跳下战马,银色的鳞甲和金蓝色战袍在硝烟中闪着别样的光辉。卫士和军官们簇拥着他在士兵们的欢呼中向着攻城塔走去。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血腥气息和兽人与亡灵的臭味。还有一种令他熟悉且深感不真实的气味,那是洛丹伦城的味道。
十三年了,他从未如此靠近过这古老的城墙。这座在达拉德记忆中无比真切的城市以如此惨烈而悲苦的形态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在城墙外发动猛攻的‘进攻者’。正如十三年前,他未来得及做任何努力便丧失了这座城市一般。
满身伤痕和污秽的士兵们高举着被兽人战斧砍出一道道伤痕的盾牌,折断的长矛,砍缺口的剑向他致意。他没有看到一个圣职者,一位前线军官告诉他那些教士无论生死都没有撤下城墙。
旗手们在城墙下坚持阵位,他们组织起各连队的士兵们重新投入攻城,让他们有序的登上云梯和飞车并撤离伤员。
洛丹米尔旅级军团的旗帜已经随着指挥官达拉德准将的到来抵达前线,掌旗官们肃立敬礼,呼喝着士官和军官们聚拢到指挥官身边,一场‘高级别’的攻击即将开始。
达拉德看到了他们眼中喷射的复仇之火,充血的眼球仿佛一颗颗即将爆裂开来的炭块。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敌人,战友以及自己的血。他们没有退缩之意,反而因他的到来而变得士气昂扬,疲惫的身体也恢复了精力。
达拉德心中一阵热浪滚过,却又被被称为‘理智’的寒风荡平。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在亲临战阵若出意外会导致指挥真空,但他无比渴望登上这高墙,望向城内熟悉的街道。士兵们渴望着与他一同战斗,他亦不愿看着他人流血而自己安然处于后方。
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只需一个眼神。这些跟随他十余年,从诺森德到东部王国的袍泽们将与他共赴死境,他们将如愿在洛丹伦城墙上战斗,幸运的话他们将死于此地,不再受这十三年来痛苦的折磨。而圣光将接纳他们的灵魂,得以永恒的安息。
但名为责任与义务的诅咒缠绕着他,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因使命未竟,带着悔恨死去是可耻的。自暴自弃的寻求解脱更是懦夫之举,又如何去面对那些战死者的英灵。
他想要胜利,至少改变当前这可悲的境况。残酷的命运如今给了他这半生以来最不虚妄的机遇,他想要的一切就在眼前,他只要再向前一步。
“士兵们!军官们!”他举起自己的剑,并向掌旗官要过白蔷薇那面保尽沧桑的军旗,“再向前一步,再努力一次!”
“跟着旗帜,跟着国王与王国赐予我们的光荣军旗,把它奉还给我们的饱经折磨的母亲!”
士兵们和军官们的欢呼让他耳朵一阵阵的疼痛,人群向他涌来,他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大步脉动着,激烈的心跳仿佛垂死的挣扎,他看着自己冲进了攻城塔,身边的两名盾卫举着筝形盾站在两侧护卫他,士官们掏出了腰间的喇叭枪,身后则传来士兵们的战吼声。新一轮的攻城在他和他手中的旗帜的引领下开始。
铁木之心仿佛一颗真正古树的中空树洞,走入其中便会给人一种安全而舒适的感觉。达拉德觉得在众人之外有某个视线在看着他,那是关注而温和的视线,仿佛在路口闲坐的一位老者投来的友善而仁慈的目光。因这不知何来的感觉,他觉得信心大增。
攻城塔的隔间里,浑身烟熏色的矮人工程师们精心保养的胡子完全没了形状,这些来自铁炉堡和暗炉城的矮人用矮人语高声叫骂着,用手里的火枪不停的朝外射击。达拉德本想向他们致以问候,但看着他们愤怒的表情还是打消了念头。
临时急救室里,几名军医正抢救受伤的士兵,他们或是被黑箭射中正发出绝望的惨叫,或是被战斧断了手脚大量失血昏迷不醒。
盘旋的楼梯仿佛登天之路般漫长,难闻的空气令准将喉头一阵阵哽咽。鲜血混杂着不知种族的肉块和残肢从楼梯上滚下,仿佛地狱般的路程让他有一丝后悔亲自登城。
愈发清晰的厮杀声和一缕缕从塔顶投下的阳光令人迷乱眩晕,攻城炮隔间发出一阵巨响,整座炮塔颤抖了一阵。几个士兵不幸跌倒,差点引发了连环踩踏。
“大人,大人!到踏板了!”不知是谁向他喊到,盾卫随即挡在他身前做护卫工作。
踏板四周死尸堆积过腰,人类,亡灵,兽人,巨魔以及看不清种族的残肢断臂四处可见。以木箱沙袋组成的掩体后,几面残破的人类军队号旗在坚强的飘扬着。一个‘血人’站在那守护着旗帜,达拉德在盾卫缝隙中分辨着对方是谁,直到发现那人胸前破碎的袍罩上的金色圣光十字徽记才发现那是教会突击队的一员。那是一位年轻的骑士,他的脸被利器划得血肉模糊,肩甲被砍成了碎片,胸甲勉强的挂在身上。真银护手上有几个明显的凹陷,光铸宝剑倒是依旧完好,只是护手附近不知是骑士还是死于他手的敌人的血一直在沿着剑刃流向地面。
骑士咧嘴朝他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大人!我们正在夺取第一层城墙的箭楼!”他举起剑指向攻城塔对面高耸的箭楼,上面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厮杀吼叫声。
“做得好,爵士!随我夺下箭楼,光荣属于圣光和洛丹伦!”准将赞誉到,而对方则笑着向他点头,蓝色与灰色的钢铁阵列向着通往箭楼的楼梯涌去。
他们踩过尸骸和丢弃的刀剑,刚刚挤过第一个转弯,整个队伍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怒吼,达拉德心里一惊,只觉得所有人失去了组织。而前往楼上的转弯处一个人类士兵的尸体随着一声兽人的吼声被丢了下来,身边的人则发疯般挥舞着武器扑了上去。接下来眼前只剩下本能的动作和理智难以跟进而导致的一个个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举着旗帜而不是武器冲上了塔楼,在箭楼上他看到两打亡灵射手和十多个高大的兽人战士在和挤成一团的人类士兵盾阵缠斗。鲜血让古老的城墙地砖滑腻难立,双方的旗帜互相纠缠,刀刃碰撞至化为碎片。他见到一个的兽人战士的铜甲被钢枪戳出无数个破洞,其中血肉不住的流出却不知疼痛,依然举起两个人类士兵丢下了箭楼。他看到一个三名狼人士兵把一个亡灵射手从对方阵列中生生拽出,然后拆成了一地骸骨。
达拉德大声的指挥着,命令属下重组队形进行冲击,命令士官和军官们站到最前。他不知道这些命令是否有效,只知道厮杀还在继续。
他举起剑越过盾阵朝着几个试图突围反击的兽人砍去,一顶骨制角盔在他的利剑下化为碎片。那兽人被鲜血遮蔽了眼睛,胡乱的挥舞起手里的战斧,反而砍倒了身边的两个兽人同伴。
有机会,他心里想到,对方的阵列终于出现了空隙。趁着三个高大的兽人倒下,他挤出盾卫们的防护阵列,一手擎旗一手举剑冲向兽人身后的城垛。
他在心中颂扬圣光之天威,虽然他心中觉得自己过往沦为佣兵团长的生涯中有诸多违背圣光信条的地方,但在此刻他只希望圣光帮助洛丹伦的事业而非他个人。
他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但双腿被本能和激情支配已经不能停下。城垛上,兽人的红色军旗和丑陋的亵渎的女妖旗帜用麻绳固定在城垛后方的沙袋木箱上。他咬着牙,带着愤怒和轻蔑踏上木箱,右手挥剑一记挥砍便砍断了旗杆。敌人的旗帜倒下意味着更大的士气优势,他高兴的想着,眼光向南下意识的瞥去。
他本想查看箭楼上的双方的死斗,但却看到了箭楼下方,被暗淡的雾气笼罩的洛丹伦城。
他曾在芬里斯岛遥望过城池,也查看过侏儒特工们拍摄的城内照片。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看到那熟悉的城市——她已经面目全非。
达拉德准将看到了他曾流连过的酒肆餐馆,看到了闻名北方的大剧院穹顶,看到了那些蕴含他无限记忆和过往的街道和民居。
那他率队昂首而过的主街道,那曾集体祷告的大教堂。
它们笼罩在死亡的阴云中,被瘟疫,怨毒和无尽的憎恶所牢牢把持着。浮现于人间之恶困住了他心爱的故乡,残忍的将他与一切幸福,欢乐所分开。命运给了他这一回归故园的机会,但这一切却如一个陷阱般困住了他。他睁大了双眼瞪着被黑暗占据的城市废墟,身体仿佛冻僵般无法动弹。
“大人!大人!”他听到一声声急切而嘶哑的呼唤,达拉德下意识的用将手中的旗帜插在木箱的缝隙间,青蓝色的白底双头鹰旗帜在洛丹伦城上方飘扬,飞溅的血肉和铅弹箭矢无损它的荣光。
一支漆黑的箭从半空中斜着飞来,经过一个难以置信的拐弯,射中了达拉德准将银色的翼盔。他身子一歪,抓着旗杆的手一阵抽搐无助的松开,朝着城墙下方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