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最后一战持续更新:烈火进军.下,一起来看下吧!
上午十一时五十五分
北风灌入祷告大帐,祷文布与散放的卷轴在地上打着滚。烛台上火光摇曳,几缕挤过森林阴暗树冠的阳光飘入帐中,光影离乱的令人目眩。
从大修道院——过去的十三年间被称为血色修道院的所在抢救出的一批圣物杂乱的堆放在帐篷中。无论这场战役的结局如何,这些圣物中的大部分将在正午前被搬离此地。它们将被妥善的安置在‘信念之盾’号重型驱逐舰的货舱中,运往更安全的南方。
而另一部分圣物已经被分发到了战斗牧师,圣骑士,祭司和随军牧师手中。那些来自不同时代的圣徽,纹章,旗帜,仪仗以及祝圣甲胄和武器将在战场上彰显它们的神威。其中大部分圣物将无法在这场生死搏杀中幸存,但比起在库房与圣坛上落尘,这场战役更符合他们的制造者和曾经拥有者们的意愿。
从布瑞尔镇旅店废墟中搬出的长条桌摆在大帐正中, 其上仍有隐隐血迹和斑驳的刀剑伤痕。长桌上整齐的码放着精钢所制的长剑,棱锤。矮人所打造的瑟银战盔,胸甲。真银铸造的双手剑散笼罩着一层白光,宝贵的光铸铁权杖和盾牌则脉动着金色的光芒。
“看看我们,像是一群土匪,屠夫。”站在帐篷门帘旁的中年修士嘟囔着,他灰色的长袍左侧袖管被鲜血和绿色的防腐液浸透,“疯狂的杀人犯团伙也这样展示他们凶器,这太可耻了。”
“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工作的一部分。”克制却带着些颤抖的女声说到,声音来自坐在帐篷角落中一位戴着兜帽的女牧师,“我们要洗净我们的武器,洗净上面的污秽,请求赐福与神力。我们有一场艰巨的……”
“艰巨的任务, 神圣事业,最后一战。无论你怎么说,姐妹。”站在长桌前青年骑士用一块牛皮擦拭着胸甲上的黑褐色污渍,“保养武器而已,省省你的气力,我们只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北风卷着森林中阴冷的空气再次来袭,十点攻势的第三次攻击在突降的大雨中被迫停止。越过己方阵型为‘铁木之心’号攻城塔铺设滚木的劳工们遭到巨魔暗影猎手的突袭,虽然劳工们凭借手里的长矛和大口径燧发枪抵挡了一阵,依然伤亡过半。在达拉德准将的严令下,顽固的赤脊山人不得不选择后撤。
带着墓穴霉味的冷气萦绕在战斗牧师,祭司和骑士们身旁。因为火药引信短暂的受潮和地面的泥泞而暂缓的攻势被敌人所利用,联盟从清晨开始如潮水般的攻击被打断,兽人和巨魔狂啸着杀出地道和尖桩地堡,数个步兵百人阵被打散。几颗误伤了己方阵势的实心炮弹加重了这一不利局势。
即使在拦截狼骑兵战斗中伤亡惨重的骑兵们在前额受伤的法罗尼娅军士长带领下,冒雨发动了一次侧击以争取阵型调整时间。达拉德准将还是忍着极大的愤怒下达了全军战术后撤至上午十时左右的攻击发起线的命令,并命令炮兵换装爆炸弹进行大角度抛射以掩护全军退却。
王家掌旗官带着参谋部的命令来到了指挥塔下。披着金蓝色大氅,头顶‘马桶刷子’的骑士高声宣布到,“参谋部和前线司令部命令你部在正午前重新恢复攻击!另申斥在大雨中退却的前方各部军官,严令其尽快恢复组织纪律。”
准将将这一申斥转达给了战死的前方军官们的接替者们,并暗自下令工兵们在中央大阵通往西部城墙营区的路上挖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坑。
在排炮的持续轰击下,提瑞斯法林地泥泞的草地被掀翻,炸平,再次掀翻。几个大营的兽人试图发动局部突击,结果是在爆破弹和霰弹的轰击下永远的化作了雨水中的几块‘草皮’。西部城墙中伤员的惨叫,军官的喝骂和劳工们的劳动号子声,合着雨水锤击泥泞土地的声响搅成一团,仿佛一团在沙土地上翻滚的泥球。炮兵阵地上方烟雾缭绕,雨棚下的炮手们周身被黑火药染得肮脏不堪。‘正义的怒吼’不能停下,至少在炮手们被震聋之前不能停下。
祷告大帐中的人们与帐外的大军不同,众人皆保持着近乎冷酷的平静。他们沉默着包扎伤口,洗净衣衫与甲胄上的血和污秽。血腥气混合着香油灯与熏香蜡烛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一个常人当即呕吐,而此地并无一个‘常人’。
各大阵的随军牧师,祷告大帐的祭司们以及战斗牧师团队将作为全军的先锋发起正午的攻势。圣职者们或席地而坐,或靠着帐篷立柱。他们的表情有的肃穆,有的凝固,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带着一丝无缘由的失落和茫然。
圣坛前的圣光十字圣徽下,圣物散发着神圣的氛围。持圣器,旗帜和武器的人选已经安排就绪。但此刻没人想触碰那些圣物,甚至不想去做使用前的调试和练习。过于厚重的历史堆积在那些圣物之上,其上似乎附着着无尽的哀怨和狂怒,会将触碰它们的人淹没。
帐外传来的雨声中,模糊的圣歌声飘入帐中。狼人们浓重的吉尔尼斯口音和狼化口舌正唱着吉尔尼斯教会的圣歌,比起歌唱他们更像是在月下嚎叫的群狼。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圣坛后的老人嘀咕着。
“主教大人?”一位少年祭司手捧一柄长杆真银权杖说到,“您要带领我们祷告吗?”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向圣坛靠近。
“不。”圣坛后的老人有些费力的站起身,北风透过帐篷的缝隙吹动他的长袍下摆,“祷告什么用都没有。”
众人看着他,虽未出声反对,却也用眼神提出了异议。
“这些圣坛前的‘圣物’也一样,不过是器具罢了。”他背着手绕到圣坛前,“前人值得尊敬,而不是这些东西值得我们的膜拜。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吧?”
“梅林主教,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待我们做出表率。”青年骑士抗议道,“我们在这种不该显露出……”
“消极?失落?”老人反问到,“我可没有这种情绪,但你看看你的周围吧。我看到的是一张张失落而绝望的脸。”
“我很清楚这情绪的缘由。你们觉得这是路的尽头,属于自己的光明与黑暗的最后一战。无论未来这战争的结果如何,你都做好了在今日取义成仁的准备。”
老人坐在圣坛边的高背椅上,手扶着膝盖,“这没错,我们应该这么想。我们不过是一群凡人,疲惫而无力的凡人。”
“圣光将融化我的凡体,抽离我的魂魄,化作雷霆直击黑暗之心。”角落里的女牧师吟诵着祷文,“那将是我的夙愿,若不成功,我愿永远的消逝于此。”
“我们会砸破那城墙,为万军之前锋,粉碎那女妖的腐烂肉身和灵魂!”青年骑士用力挥舞着手臂,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咔咔作响,“为了圣光!”
“省省你的狂热,小子!”中年修士嚷道,“没看到士兵们如何流血的吗?让他们再冲一次这种话好说,可别忘了我们是登陆来的!我们死一个少一个,敌人可还有的是预备队在银松森林!主教大人,我认为正午的突击是非常鲁莽的!”
“这是国王的‘建议’,修士兄弟。长老们要求我们把国王的建议当作命令,不要惹恼他,我们的地位就像这帐篷一样岌岌可危。如今能庇护你我的东西,不比那帆布厚多少了。”老人回应到,朝少年祭司摆了摆手,示意他为自己穿戴甲胄。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老人向大帐中近百名战斗牧师,祭司和骑士伸开双臂,少年祭司抬出猩红色的光铸铁袍甲向老人走来, “或许是黑石山大战的难以摆脱的噩梦,或许是看着身边的人瘟疫侵蚀成扭曲怪物的痛苦,亦或是兄弟姐妹被邪神的低语蛊惑失踪在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地。”
“我们现在来到了这里。你们想过吗?我是没想过。我认识你们每个人的脸,或许你们并不完全互相认识。我知道你们曾与恶灵,魔鬼和各种人为的邪恶暴行坚强的战斗过,并幸存了下来。”
他抬起下巴,少年祭司为他戴上厚重的兜帽,“我曾教导过你们,把每一次行动当作最后一次,将那视为你为圣光而战的最后一役。拼尽气力,将自己的所有凶狠和蛮力以及意图释放出来。如春季从雪山上奔腾而下的洪水,淹没你的敌人,也淹没你的理智。”
老人抓住前胸的皮带,将胸甲贴合在前胸,“理智,底线,信念。”他顿了下,“我们都丢光了。”
“没错。”兜帽的阴影下,烛台照亮了他下巴上的红色胡须,“我们丢光了赤脚守夜时的一切誓言。仁慈,善良,无所保留的慷慨和付出一切的决心。”
“在这名叫圣光教会的帐篷下,在光辉圣坛的阴影下,我们这些残忍,狂热,冷漠到极点的人为圣光而战。我们可以穿过哀嚎痛哭的难民的队伍去追杀流浪巫师,我们可以在贫民窟里当着惊恐的贫苦人民的面拷打掌握线索的人。我们的审讯室里血流成河,我们几乎忘记了祝圣祷文而无法主持任何寻常的圣礼和仪式。”
“失职,可耻,背誓的一群凶手,暴徒和疯子。我们怎么解释武器库里那些锋利砍刀,淬毒蛇形匕首和加装锋利尖刺的重型连枷?我们不敢直面高高挂在圣坛上的光明使者之锤,我们距离圣人的美德太远了。”
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少年将武器从长桌上发还给众人。
“我们今天和寻常一样,没时间祷告,没时间给武器祝圣,赐福。”他说到,“我们有工作要做。而我们今天依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态’。我们依然是那群以圣光之名做着血腥而冷酷之事的人,一群不惜自己的灵魂与肉身被扭曲和毒害,却依然阻挡在黑暗与我们的同胞之间的人们。”
指挥塔上的战号响起,接着是各团的军号,各团队,连队乃至百人队的号角。仿佛天边的滚雷一般撕扯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又如黑暗中出鞘的雪亮宝剑。
“我们唯一持有的力量,我们与圣光沟通的桥梁与钥匙。源自愤怒,愤怒是因我们的无力。我们的同胞被杀,家园被毁。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站在力不可及的远方,而我们正巧是无法说服,欺骗自己的一群人。”
少年祭司与另一名牧师郑重的将一柄塔杖捧出,将其递给老人,杖顶的宝龛上一本厚重的大书敞开着书页,书页上的字符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
“愤怒,兄弟姐妹们!”帐外脚步凌乱,口号声此起彼伏,而风声渐小,正午的几缕日光钻出云层,摇曳着飘入帐中,混着烛光在帐中组成令人目眩的光幕。
“愤怒,我们仅剩下的力量。自太古时代众神抛弃我们的祖先,绝望和恐惧占据了我们先人的心灵,自那生存的夹缝中,愤怒被酝酿着。”老人声若雷鸣,圣光之力在他的血脉中中奔腾着。
“步兵大队,集合!集合!检查长枪!检查长枪。”
“火枪手们,弓弩手们,雨停了,扯下防雨罩!检查弹药!检查弹药!”
“旗手就位,旗手就位,突击旗,突击旗,空心半圆阵,各大队整队!整队!”
军阵中的号令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帐篷。
“愤怒!祖先在黑暗中发出抵抗的怒吼,发动决死的反击!于是黑暗的奴仆们也知道了什么是恐惧,于是圣光自永恒之处知晓并认同了我们的祖先的意志,仁慈而公正的降下了无比浩荡的天恩。”
“光明使者说,‘战场就是我的教堂。’我们长久以来歪曲了祷告的真谛!对不公的反抗,对暴行的反对,对同胞苦难的不甘,以及身为凡人,因无法改变这一切而诞生的愤怒,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冲动化作了我们最初的祷告!”
“复仇!洛丹伦人!复仇!洛丹伦人!”
“狼群,吉尔尼斯之血!嗷嗷嗷嗷!!!”
“Baruk Khazad! Khazad ai mnu!”
声嘶力竭的口号在各军阵上空爆鸣。
“绝望,悲伤,迷茫的尽头,黑石山,悔恨岭,塞拉摩的尽头。”梅林.兰开斯特主教拄着塔杖,“无论是否情愿,我们的今日抵达了路的尽头!”
“轰,轰,轰……嘟嘟嘟嘟!!!”号角与号炮震耳欲聋。
“是的,正如你所说我的姐妹。‘我们化作雷霆直击黑暗之心,或是就此消逝于此。’”老人的声音依旧如雷霆般,“想想我们的痛苦,我们辜负的那些人,错过谋求欢乐与幸福的机会!为了我们本该奉献给世人的爱,为了你我心中难以言说的悔恨。我不以主教的身份命令你们,我只希望你们恳求自己的心!”
“杀光亡灵,杀光亡灵,杀光亡灵!“一个尖利而接近疯狂的声音在帐篷外尖叫着。
“现在,兄弟姐们,正是现在!祷告的时刻到了!让我们走在万军之前,履行我们誓言中最后能做的那件事,牺牲!为我们的同胞和爱人以及誓言牺牲!那正是圣光的真谛!”
老人阔步走出大帐,一阵风迎着众人扑入帐中,熄灭了圣坛上挣扎的烛火。圣职者们甲胄上的祷文布条飞舞着。祭司们高举着圣光十字仪仗,骑士们背着战旗手持宝剑列队而出。祷告大帐四周,头绑经文盒,身缠祷文布,手持砍刀,连枷和长剑的战斗牧师,修士和教会追随者们用狂热的有些疯狂的眼神凝视着高阶圣职者们的队伍。
圣歌和各种口音的祷告声,混在号角,号炮和口令声中。大帐下方,六十个百人队从东至西列阵,空心半弧圆阵已近完成。前排由持大盾和斧枪重装军士组成,其后是重枪手与剑盾兵,最后方则是携带了步兵武器的随时准备投入近战的弓弩手和火枪兵。
西部大阵正中央留出了一条小道,圣职者的队伍们在光铸铁铸造的圣光十字徽,天鹅绒白银之手大纛和金色日芒圣光教会旗的引领下前进。正午的几缕日光刺破云层,洛丹伦城高墙的阴影在日光下逐渐萎缩。雨已近停,只剩下细小的雨丝滴落在糟烂泥泞的战场上。
人类,狼人和矮人组成的西部大阵发出波涛般的咆哮,圣光的圣号被用无数种口音高呼。蓝色的军阵之中,白色的矛头步伐稳健的走出大阵,金色的圣徽在万军之前,拳头大的光晕自圣徽中央闪烁,那光晕逐渐扩大,笼罩了周边两个百人队,接着是一个团,两个团乃至整个旅级大阵。
杂乱的原地踏步声自大阵各处传来,逐渐变得整齐,而白色的矛头组成了楔形步兵阵,步伐愈快,与大阵脱离的距离也愈远。
炮兵阵地发射出凌空爆炸的霰弹和爆炸弹,指挥塔上的大旗不住的挥舞着指示各阵调整队形。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一刻,他们嘶哑的嗓子,喷火的双眼和不住颤抖的双手都在等待着。要追随那神圣的徽记和旗帜,要冲击那罪恶的高墙。快些,再快些,士兵们等待着号令。
在一个心跳的瞬间,指挥塔上的双头鹰大旗停止了摇动,转为向前直指。看着军士们高举着的指挥剑的士兵们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顿,接着是刹那的寂静。最终,不知是哪个团,哪个连队,哪个百人队的什么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为了胜利!”
进军之势犹如天地翻覆,几道冲破的云层的正午日光照着洛丹伦的高墙与雪亮的刀剑长枪,反射出一片炫目的白光,与这笼罩提瑞斯法的黑暗做最后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