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
文:Celine Taillefer
译:eso
午夜才过,兰娜瑟尔的大厅里回荡起沉重的敲门声。
“陛下,”大法师呈上一颗鲜红的宝珠。“是几位王子……他们已经——”
“知道了,”兰娜瑟尔背对大门,凝视着窗外冰冠堡垒的护墙。“把它留在门边,退下吧。”她没有转身,没有说话,她静静等待着,直至身后宝珠落下,房门轻掩的声音响起。女王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霜之哀伤统治着这里,它窥探着每个人的思想,即使是这孤苦凄凉的大殿之中,她都必须小心谨慎,等待独处的时机。桌子上放着大法师留下的黑暗堕落者的宝珠,兰娜瑟尔走了过去。
她用手指抚摩着宝珠;它曾经是一粒圆润饱满的种子,含苞待放;如今那坚硬的外壳上却布满皱纹,沉睡在她手心;不仅如此,涌动的力量也已消逝,只剩下犹如残破心脏般无力的跳动。愚蠢啊愚蠢,沉溺宝珠的魔力!被它吞噬,成为等待遗弃的三具死尸。她觉得有泪水在眼眶里转动。自负傲慢的瓦拉纳尔、才华横溢的泰尔达朗、忠心耿耿的凯雷希斯;她失去的并不是三支强大的武器,而是三位亲自教导的王子。被霜之哀伤复活并非出自她本意,对此她怀恨在心。命她统帅萨莱茵和三位王子并不能减少她对霜之哀伤的愤恨。不过她是他们的首领,她需要这些战士,正如这些战士需要她来统治。
现在,一大群士兵跨过三具死尸,开始敲打她的大门,她却无法使用黑暗堕落者宝珠的力量。事实上,她腹背受敌;一边,她的身体和意志正在与生者的军队作战;另一边,她那消失殆尽的灵魂却抵抗着瘟疫之王的侵袭。
她曾带着怒火和绝望,将奎尔德拉摔成碎片。今天,她带着同样悲愤地将宝珠抛出窗外。兰娜瑟尔喘着怒气,迫不及待地冲到窗边,想亲眼确认这萎缩的宝珠在坚固的石板上撞成碎片。
“真可笑,”兰娜瑟尔的指甲深深地抓入窗台,留下一声叹息。
兰娜瑟尔曾远离冰川,去四处寻找合适的下属。她的标准与被遗忘者和亡灵相反,她需要鲜血。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士兵里,泰尔达朗成为了第一个被复活的战士:死前,他以汲取活人鲜血为傲。复活之后,他和他的部下仍旧茹毛饮血,有时甚至连鲜血女王看了都会心生悔意。她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主人察觉。
等到他们血足饭饱,兰娜瑟尔便将多余的血引向大厅下方阴森黑暗的水渠,魔力从水渠中渗出,注入黑暗堕落者的宝珠里。她的鲜血大厅因此弥漫着血锈和铜臭的味道。不过这无关紧要。教授的两间大厅里常年充斥着莫名的恶臭和毒气。还有那头绿龙,虽然被奴役着,但她的梦境却如触手般向外延伸。绿龙的精华在堡垒里游走,如同毒品般引诱着每一个亡灵。兰娜瑟尔在它的影响下也经常如临幻境,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手握长剑在永歌森林巡逻的游侠。但是她很清楚,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返。因此,她对绿龙心生畏惧,这种畏惧感甚至不亚于巫妖王本身。
“好,”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要用更为严厉的手段来考验这些所谓的英雄;要让这些可笑的酒囊饭袋止步于此。但万一她失败,兰娜瑟尔自言自语,对于一个生不如死的亡灵,第二次死亡将是最好的解脱。
兰娜瑟尔唤来侍从。她端正地站在大厅那块巨大的镜子前面,身穿一件镶着邪恶石像鬼纹饰的紫红色丝质长袍。无论是作为曾经的血精灵游侠,还是作为如今的鲜血女王,她都能确信自己的美丽。巫妖王将这件长袍作为礼物送给了她。这看似昂贵的褒赏,实为嘲弄这个自负女人的工具。深夜里,在大厅蜡烛摇曳的光线下,她会时常觉得这些纹饰变成了挚爱的亡灵。就像刚在扭曲中痛苦死去的凯雷希斯……
两名侍僧应声而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两人穿着简单的祭袍,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兰娜瑟尔抬起手臂,让侍僧为自己更衣。丝袍、长靴,首饰;随着衣物被一件件取下,窒息感也被一点点扫去。现在站在镜子面前的,只是一个衣着简单,胸前打着蕾丝缎带的普通女性。
一个侍僧将她的长袍拿走,小心地挂了起来;另一个则留在身边为她梳理头发。头发在镜子里被侍僧一缕一缕地散开,身体却始终僵硬;她憎恨这样的自己。萨莱茵的统治者,这简直个笑话;但她也十分清楚,若不是巫妖王,她只会更加一文不名。侍僧解开她头发上的最后一个结,本已拉直的头发又迅速地卷了回去。两名侍僧退回门边,等待着女王的命令。
兰娜瑟尔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示意两人退下。接下来的事一定要保证隐秘,藏于黑暗之中,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她猛地拉紧上方的丝帘,帘幕遮住了那面宛若明月的镜子。
她曾伤痕累累地死去;复活之后,霜之哀伤开始永无止尽地撕咬这些伤疤;即使用尽艾泽拉斯的血液,也无法再使这些创口复原。所以只要可能,兰娜瑟尔就不会向这些伤口投去一丝目光。
兰娜瑟尔解开胸口的缎带,最后一片衣物从她肩膀滑下,垂落在脚边。她拥有一间浴室,它的布置极尽奢华:淡紫和血红的条纹镶饰着琥珀垒砌的墙面;量身定做的浴池能让她的翅膀恰到好处的沉浸其中;随手可取的浴巾能让她充分享受出浴时的舒适。这里,兰娜瑟尔获得了新生,仿佛她洗去的只是在永歌森林狩猎时不小心沾上的鹿血,而不是鲜血大厅下尖叫的千万个亡灵。
她用指尖抚摸着浴缸上的大理石,今夜的来访这里并不是为了沐浴。
在壁橱的背后有扇暗门。她走上前去,手指在这深色的木料上轻轻地摸索。她拉下开关,暗门应声而开。这是她从阿尔萨斯那学到的花招。苦涩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来自王子的孽债,她是否永远都无法偿清?
橱柜后面的隧道布满蛛网和灰尘,盘旋着向下延伸。她轻轻吹出一团魔焰,点燃了门边的火炬。自从王子们献出黑暗堕落者的宝珠,她便抛弃了那些过时、野蛮的技艺。就算是在这危急时刻,兰娜瑟尔也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碰落那些轻附在墙壁上的蛛网;尽管它们很快就会被冲刷干净。她紧紧地收起自己的双翼,在石墙间穿行,随后便消失在隧道深处。
石阶的末端连接着一个潮湿的洞穴,霉味伴着恶臭冲击着她的鼻息。她的视线落下,一些物体在黑暗中闪烁着若隐若显的光芒:这里,有一只凳子,旁边放这一个水桶;这里,有一个陷进地下的水池,里面充满了漆黑陈旧的血液;这里,有一条条……她的眼睛往上看去,那些物体令鲜血女王发出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