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芒蔓延，天空也开始飘零蒙蒙细雨。
夜行伏击岗哨的亡灵们，在战斗中死伤大半，几近覆灭。然而，执行官三幕僚的联手出击，让这场战斗有惊无险地花上句点。
银面之虎伏诛的消息传开，尚寻觅猎物的亡灵们，陆续回镇，个个垂头丧气。
唯有屠夫福斯特，气焰比以往更为嚣张。
他握着破布包裹的头颅，来到了会议厅求见。执行官异常客气地召见他，在幽暗城精锐铁匠的作品中，选了一把雕花魔血利刃相赠，并亲笔写下书信，承诺联系幽暗的执行官，为他在一个月后出行的远征军中，谋得一个好的位置。
这封推荐书信，价值可抵千金。
与它相比，金石易断的魔血利刃不过是赠品。因为再为强大的战士，力量也不会一僦而就，他需要战斗的磨练，而这个机会，才是银面之虎的价值所在。
驻守官德瓦特之死，让附近的血色力量一落千丈。
几日小镇情报官都如下叙述——小镇方圆2里，所有岗哨均人去楼空，没有烹烧食物和火炭的痕迹，扎营的铆钉均被拔除。
失去了驻守官的队伍，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镇内的亡灵妇孺，也逐渐开始在小镇附近活动。唯独一人例外——引路人，卢克—卡特罗斯中尉。
卡丽亚没有回来。
他每日坐立不安，四处打听，然而无人得知，包括那个戎袍加身的斯福特，也说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当然，正是他用武力从人手中抢夺了嘉奖，他还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回来呢。
最后，卢克还是从莉娜的口中得知，卡丽亚没有死在岗哨伏击中，而是尾随猎物一路追了出去，位置是毒蛛峡谷。
向执行官告了假，引路人带上武器药品，头也不回，直奔毒蛛峡谷……
一路斩杀毒蛛，一路寻觅她的踪迹。
每当他在草地上发现一具毒液侵蚀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后，不由就是彻骨恐惧，然后在周全检查后，确认不是，他又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感谢神明仁慈。
翻遍了每个毒蛛的巢穴，杀了了母蛛和幼蛛，他害怕卡丽亚被它们带入巢穴作为食物，然而，终究无功而返。
直到在毒蛛峡谷后，发现那个静谧的小潭。
流水清澈的小潭前，有一个高耸土堆，仿佛掩埋着什么。土堆前摆放着大把鲜花，正是潭边盛开的那些白色花朵。
土堆上还放着一些石头，其中一块刻着——永恒地长眠吧，让我们一起。
用锋利的刀剑挑开土，露出血色军的衣物，是一个人的尸体……再挖深些许，卢克手中剑不由一抖，那尸体，竟然没有头。
尚存有为人时的骑士精神，引路人不忍再度查看。将坟土重新埋好、整平——无论亡灵还是血色军，即便生前杀戮千万，死后也该入土为安，这是众生平等的法则。临走时，他还摘了一束鲜花放在坟前，心中祈祷死者的重生。他并不知道，这坟土中掩埋的，正是他生前所敬仰的长官……
从晨曦找到深夜，又从深夜直至黎明。
引路人终于身心俱疲。
他确信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细节无一遗漏，甚至是坟墓旁的小潭，他都深深潜入探索……然而，他终究没有找到卡丽亚。
他告诉自己，只要没有尸体，便说明她尚在人间。
他确信不疑。
回到了居住的小镇，他日复一日担任引路人工作，引导在战争和瘟疫中称为亡灵的人，重新融入新的社会之中。
他每次路过旅馆，也均会仰望那个她曾今居住的房间。
他希望能有一天，能再度在窗口看到她，无论是否注意自己，只要她活着，活着就好了……只是，他从未得偿所愿。
直到一天，为了打发和平的百无聊赖，首席执行官批准——在小镇广场中央，举行一场亡灵的比武大赛，以插旗为央，一局定输赢。
年轻而自信的亡灵，为能在执行官和各大幕僚前有所表现而摩拳擦掌。
听到斯福特也参加比试，他们又都暗自窃喜起来——如能在这场比试中胜过获得嘉奖的斯福特，则更能肯定自己的实力，再好不过了。
然而，福斯特轻易撂倒了所有对手。
在众人的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中，健壮的优胜者举起双手，也举起了那把优胜斩下银面之虎头颅的奖励——魔血利刃。
卢克站在众人中一齐鼓掌，对福斯特的实力深表肯定，但是对他比武时的毫不留情，也再度报以不悦。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即可。
然而身边的多数亡灵，都对着那番强大如痴如狂。
亡灵，本来就是嗜血的呢。
他不由一阵寂廖，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的旅店——那个，卡丽亚曾今居住的房间。
他看到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破碎的玻璃后，藏匿着一张模糊的脸。
卡丽亚就那样匿在暗处，一动不动，唯有幽火之眼，低沉却炽热发光。伏在黑暗中太久了，她知道，任何一缕耀眼光线，就会把她逼到疯狂。
从众人视野中消失的几日，她如无家幽魂，漫无目的地瘟疫的原野上游荡，任由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向自己……
“爸爸。”
每想起一件愉快的事，她便会倚树而坐下，哼唱起那首美妙的歌谣，一遍又一遍——那是小时父母哄自己入眠的歌，早已耳熟能详。然而，每当眼前涌上父亲身首分离的那一幕时，她胸腔中那枯萎的心，又再一次被人揉捏撕碎。
飞翔的蝙蝠，游荡的黑暗犬，卑微的老鼠，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杀死眼前一切活动的生物……一刀一刀地刺落，想象它们是自己的敌人。
然而，痛苦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她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开始尝试食用动物的尸体，以填饱肚子、补充能量——腐烂的肢体，头颅，最后是变黑的内脏，骨骸……渐渐得，由开始迫不得已，到逐渐成为宣泄。
在吞噬下最后一枚心脏后，她抬起了头，冷冷一笑——
她要回小镇去。
握紧了手中的血色弓箭——那是在野外捕杀一名迷失的血色成员所得，搭上尾羽早已缺失的利箭，勾弦，发力，拉至满月。
锋利的箭首对准玻璃破口……百米之外，是比武大赛耀武扬威的优胜者——福斯特的眉心。
“仇人！”
灰白手指微微发抖，远处人影攒动，她不住重复锁定目标。她并不确信一箭可以击杀，但她知道，自己已无法容忍他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存。
因注意力太过集中，卡丽亚完全未发现，房门已悄然打开……直到弦上利箭瞬发，她的手连同箭的尾羽，已被一并抓在一个有力的手掌中。
箭被瞬间夺下了。
卡丽亚愤怒地转过头去，对上一对幽火之眼和一张已近骷髅的脸庞。然而，这样的组合没有丝毫的凶狠与杀戮之感。反之，她感到一种稀有的包容与温暖。
而那已近骷髅的脸庞上，瞬间呈现了几个层次的表情。由最初僵硬的惊恐，化为虚脱的愉悦，最后，几近是失而复得的感动。
卢克－卡特罗斯，自在长官的家中邂逅他的掌上明珠，从此在心中种下仰慕的种子。跨越生死之间，他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的踪迹，又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她。
终于，他没有再度失去她。
将卡丽亚的手攥在掌中，下一刻，引路人已将她紧紧抱入了怀中，下颚紧靠着她的肩——他没来由的害怕着，害怕她是空气，是幻觉，害怕一松手便会消失不见。
然而，卡丽亚依然不为所动。如她尚为人类时，冷若冰霜。
卢克并不知道，此时眼前的她，已早已不是之前的她……失而复得的心情，宛如地热爆发的情感，掩盖了他所有的触觉，包括原先灵敏无比嗅觉。
他没有闻到她身上所散发的异味——
这是食用大量动物尸体和腐坏内脏，而自然散发的味道，这是亡灵中最为嗜杀，最为狠毒而决绝的群体所特有的气味。
“以后，就留在旅馆工作吧。”
卢克松开了怀抱，笑了起来，为方才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惭愧。“执行管那里我去说，呵呵……只是，以后真的不要再出去了，真的。”犹如楞头的男孩，他忽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昧傻笑。
卡丽亚站在黑暗中，不发一言。
觉得气氛有些冷清，引路人不由为了自己的唐突找起了借口。回复常态，他坦然说道，“其实以后的小镇会和平许多，血色军都撤走了，福斯特虽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我也不喜欢他。但无论如何，银面之虎已死，为此，那个屠夫也能很快离开小镇，这两桩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不是嘛？”
在进入房间之时，卢克曾因卡丽亚射箭的一瞬而心惊，但拥抱的几秒之中，他忽然想到了几日寻找卡丽亚时，听到的一种谣言——屠夫福斯特，不过是从同伴手中抢夺了头颅，这份荣誉并不属于他。
曾以为是因妒而生的谣言，现在看来，也许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不想再询问卡丽亚甚么，因为感觉其中必有不愉快的事。这种包容和宠溺之心，是从自己长官那里耳濡目染而来——他从来便是这样对待女儿的，日后，他也确信这是对待卡丽亚最佳的方式，所以方才坦然之中，亦有十足的安抚意味在里面。
只是，事实终究在他的理解之外。
“滚！”
房间的黑暗中，卡丽亚幽火之眼宛如喷出火焰。
卢克讨了没趣，也自觉是该道别的时候。他道了声“那你好好休息！”随后迅速离开了房间……走廊上，他听到卡丽亚压抑的哭声，心中猛地一阵抽搐。他选择在旅店一楼坐到深夜，直到房间内没有动静，才放心离去。
他心中存在的疑惑，终于在3日后被打破……
那日清晨，卢克正引导新的亡灵进入小镇，正沿途介绍小镇各建筑和设施情况，事无巨细地向新人提供帮助。路经过会议厅之时，他见到了卡丽亚正从内走出，表情愤怒而怪异，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那种眼神，自她再度在旅馆出现，便一直保持这样。
他非常担心。
繁琐的工作，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卢克习惯性地担心卡丽亚，于是打算再度去旅馆走一趟，在会议厅的门口时，他见到了幕僚之一的牧师莉娜。
“能和你说两句么，中尉。”
她维持着一贯的气质高贵，谈吐文雅。
“是的，不过不能太久，我赶着去旅馆。”在这位温和的长官之前，卢克从不掩饰自己的心，视她犹如母亲。
“去见卡丽亚小姐？”
“是的。”
“好的，那么我要说的就是有关与她的。请进吧！”
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莉娜径自走了进去……
随后叙述的事，大出了卢克的意料——关于清晨卡丽亚来访，不是偶然，而是她请求幕僚能教授她关于战斗的知识。她身上的那种奇特气味，还有那种奇特眼神，已让几位幕僚对她产生了异样认知。
法师老霍肯认可她的天赋，但她却对咒语的冗长颇为厌烦，她只关心如何能够迅速击倒对手，即便搭上性命也没有关系；术士安妮则对她身上的气味感兴趣，认为对于恶魔非常有吸引力，但反观卡丽亚，却对恶魔丝毫不具备信任感，或者说，她对任何伙伴都不具备信任；而牧师莉娜专注治疗的术法，卡丽亚则完全不屑一顾。
唯一合适的是战士，但奇特的是，卡丽亚并选择询问，而只是直接离开了。
“我想这几日，她还是碰到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这可怜的孩子，愿神明保佑她。”
“谢谢你，嬷嬷。”
卢克的表情若有所思，他凝视着莉娜的脸，心思又全然不在她身上。他仿佛捕捉到甚么，却又说不清是甚么……于是，他决定在去旅馆之前，去储备物的仓库一次，记得上次去旅馆之时，他看见卡丽亚的匕首坏了。
用钥匙打开地仓库的门，所有的武器被整齐堆放这个地窖的箱中——除了武器，这里还堆放着大量盔甲和药品，以及一些很快要送往主城幽暗的东西。
包括，那个银面之虎的头颅。
卢克挑选了一把轻而锐利的雕花匕首，握在手中，非常满意。他在手中把玩着它，对着空中使出了几个姿势，最后向刀面上呵了口气，用袖子把它擦得雪亮，犹如一面镜子。
那银白色的刀面上，映出了自己骷髅般的脸，也映出了背后柜子上的瓶子——透明的瓶中，注满翠色液体，头颅便浸泡在里面。
那便是……能带来无上荣誉的头颅么？
卢克走近柜子，满心好奇，他试图将那翠色液体中的头颅看得更为清楚。然而，在分辨出那面孔之时，他胸口仿佛被打了一拳，瞬间僵硬了。
厚重的地窖武器库之门，掩盖了那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也掩盖了一位亡灵压抑的哭泣声，宛如亡父。
“你……要杀福斯特？”
卡丽亚房门外的走廊上，有人轻叩木门，却意外没有踏入的意愿。
“卢克？”
房门内传来亡灵特有的，低哑而邪恶的声音，“是的……即便没有人教我如何强大，我也会去找他。”
久久，走廊上传来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明天下午，来会议厅吧。”
次日的清晨，小镇的引路人换作了另一位人选……而原先那讨人喜欢的引路人的去向，成为了几乎所有人的焦点。
卢克没有离开小镇，而是脱胎换骨，成为了执行管的幕僚之一。
意外的，他不再平易近人，不再卑躬屈膝，而是安静地，身着金属镶嵌的皮衣，带着些许压迫感地坐在会议桌旁，加入了诸位幕僚的激烈讨论，言辞犀利。
当卡丽亚踏入会议厅的一刻，她忽然有了瞬间的惊异……卢克那温和而熟悉的眼中，射出了悲伤却又锐利的光芒。 =================================== 小镇破落的公墓，是新人的训练场。
每个新人都要熟记墓中人的名字，在心中点滴地积累情感——有人因此丧失心智，因为他读到了爱人的名字，突然崩溃；也有人决议抛弃仇恨，因为仇人躺在墓中，万事休矣，最终魂归尘土；而多数亡灵不认识这里的人，他们只是来此遗忘过去的，悲戚之后，开始步入新的被遗忘者的行列……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战。
而卡丽亚呢？
卢克带着学员走向公墓，在心中凝视朝思暮想的人。他嗅到她散发的腐臭，他知道，她正在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自己……**为力。
然而，他依旧不许任何一人伤到她——这是他的底线！
向学员分发武器和装备，卢克如往日的引路一般细心。磨练学员技艺之时，这份细心便又会化作苛刻。他不因对方是新手还是受伤，只盼在这份磨练之下，所有的人都能更为长久得活下去。
盗贼，本来以“生存”优先于“胜利”之前的职业呢。
而一个人，却始终从心底驳逆他的教导——小镇的新贵人将在半月后离开这里，届时她将不再有机会找到他。从此，报仇将遥遥无期。
她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十五天内，她要空前强大。
望着她笨拙又鲁莽的出势，卢克不由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依然没有对卡丽亚有丝毫优待，在摒弃了引路人的身份之后，作为四幕僚之一的他，亦多了许多不常有的心思。对其他幕僚伙伴，哪怕温和如莉娜，他亦留有一份余地，以便随时进退。
毕竟卡丽亚的气味，已激起太多人注意。眼下一切训练都已暴露于诸人眼前，若日后真能击杀福斯特，那么留下的马脚便是太多了。
所以，眼下还是防备着点好……
“也许，那个女孩子真的不合适战斗，我真该找个机会再劝劝他。”
不训练时，又不需作为幕僚来参与决策，大家总是聚集休息厅中交流经验。每逢此时，心机渐深的卢克便会刻意抱怨，“无论是素质，体力，还有协调感而言，她都完全不行。也许旅馆厨房的工作，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而此时那个风情的安妮，便会借着机会开始打趣起“是你不愿意教，这只是你的私欲”类似的话，以往卢克总是百般狡辩，如今，他却也是露出不置可否的模样。
福斯特的教官——战士瑞斯拉莫，和法师老霍肯此时一般都会怪笑，而嬷嬷莉娜眼中的幽火，却总也是明暗不定。
当太阳爬上阴晦的天空，教官卢克便开始训练场中，耐心又例行地教导着学员，毫不优待任何一人。而夜幕降临，他便会来到卡丽亚的房间，按照记忆中的一切线索，比划修正着她的致命问题。
十五，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它，象征着两人中必要死一个——
他决不允许那个人是卡丽亚，他不只要帮卡丽亚得手，他还要帮助她在目标死后，能不为任何人怀疑。
终于，那天来临。
卢克以小镇高等幕僚的身份，黄昏约福斯特切磋技艺于小镇公墓旁，无疑，这是一个阴险圈套的开始……对决以福斯特刀柄重创幕僚腹部，而他只在手臂上被匕首划伤而告终。幕僚阁下的败北，不由让福斯特的气焰上再烹一把烈油，他仿佛在荣誉的大道上已眺到了很远。
而与此同时，一个身着血色战服的人影，却也瞬间在视线所及之处掠过，犹如一个危险的探子——
狂躁的猛虎，终于耐不住了。
望着追逐的身影，卢克的眼中掠过转瞬即逝的恶意。 福斯特以冲锋速度，极速离开小镇。
他追逐血色背影进入山林，身形愈来愈快，彼此距离在拉近……他溃烂起泡的嘴角，折出了一抹狂妄的笑。眼前的猎物，将是他离开前最后的加码。
“太幸运了。”
他双眼涨得通红，在心中燃起层层杀戮，此时福斯特眼中的山林已变成了血红一片——这是一个战士到达了兴奋的顶峰。
前方的身影，慢下来了……
人类的肉体果然脆弱，打算束手就擒吗？
他狂喜地低吼一声，加快了脚步。那血色身影跃上山坡的密林，略有停顿，随后便选择了一些紧密而粗壮的大树间，再也不动了。
福斯特再度加速，右手已抽出了钢剑，在那身影全然躲入树干之前，利刃已向身影背心直直插入……
意外的，没有痛呼，也没有鲜血。
福斯特只觉得右手一轻，感觉不妙，即刻收势。
剑刃上的花纹，带着血色的衣衫一并回来——树干后的血色身影，只是一件破旧血色的衣衫，上面还沾染着潮湿的泥土。
该死，上当了！
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瞬间攥紧手中的剑刃，然而他又嗅不到任何异样的气味。这片山坡是埋没了许多孤坟的野墓，土壤中散发着肉体和落叶的腐臭，扰乱了他所有的判断。
滴，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有什么滴落。
在他抬头的瞬间，纤细的黑影从头顶树枝猛然跃下，而滴落颊上的液体，亦也在这个瞬间爆发巨大的腐蚀——灼伤了他的皮肤，挥发出腐蚀而辛辣的气息，严重刺激了他的眼，一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剑向上斩，以攻作守。
然而，剑刃却也只挥舞在空中……
那黑影贴着挥剑轨迹，只差一毫地落下，与此同时，黑影手中的匕首也深深扎入福斯特的左眼窝，伴随着诡异的肉体破损声，再用力一勾，顺应身体的落势，连同福斯特的半张脸一并划了下去……
眼睛和半颗头颅，毁了。
福斯特那野枭般的惨叫，回响在瘟疫的山林之中。
刺客出手决绝，丝毫不留余地……她是以取他的性命而来。
“请你保佑我，爸爸！”
黑影低声喃喃，轻灵地向后腾空翻越，躲避了福斯特的发狂挥剑，也取得了挂在他剑上的血色衣裳，这是一个血色军人的衣物——卡丽亚父亲的衣物。
福斯特捂住一只眼，手指缝和下巴上血流如注。下颚受到重创，他咒骂的声音激烈却也模糊不清，口中不断咳出血。他以唯一的一只眼，瞪着不远模糊的影子，以剑刃尖端指向她……
“下毒……颠茄，你这个……杂种！”
感觉伤口有异样沁入，慢慢的，嘴唇发麻，四肢逐渐无力。颠茄，这是盗贼们常用的毒药，作为职业伙伴之一的战士，早已是敏感的东西。
不过，却也不是致命毒药。
为什么，那杂种不直接杀我？
福斯特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作为老道的战士，他以疼痛保持清醒，在心中估算下一步策略——
是的，对手身手灵活，却不见得是个老练家伙，难道我要死在她手中吗？荣誉加身的我，难道要在触摸那光芒之前，便毙命在这荒郊之外吗？
不，不，我要活，我只求活下来！
福斯特放下执念，佯装着，在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唤，喷出一口鲜血，剑刃抖落在地，整个身体也随之匍匐下去……伴随着手指不断抽搐，半晌后，他不再动弹。
宛如这片土地上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枯木，落叶，还有尘土……
他“死”了。
战势获得胜利，让卡丽亚意外的诧异和沮丧。
颠茄，应该是让亡灵麻木的毒药呢，难道对他有特别的杀伤？她本想要亲手杀他，而不是眼前这般间接用毒，然而，一切却似乎再也不可挽回呢。
卡丽亚缓缓走近，想将福斯特的头颅割下……掏出了匕首，她缓步向前。
合适的距离，意味着十全把握。
俯卧地上的尸体，在卡丽亚迈出最终步时，如沙中的魔虫腾空而起——手中一把瘟疫的沙土，向着眼前来人猛力散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经验的缺失，让卡丽亚吃了大亏。
胸口受到重击，她带着从未经受的疼痛，跌向后方的土地……而在她落地之时，福斯特再度抓握利刃，以着绝杀的态势，向她冲来。
一刀毙命的架势，不可生还。
狰狞的脸孔，眼窝损裂，他已近在眼前。
卡丽亚带着失措望着福斯特，从他脸上捕捉到熟悉疯狂，死里逃生的狂喜……还有，亡灵在接近死亡之前，那种特有的灰暗死气？
福斯特口中再度喷出血液，然而，却再也不是亡灵普通之血，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翠蓝色血液。
他的刀重重落下，插入卡丽亚肩膀处的土中。
眼窝，口中，鼻子滴落的血液已全然变了颜色。
“怎么回事？”
近在咫尺的脸，福斯特恐怖的脸上满是恐惧，他以唯一的眼睛瞪着手臂上的伤口——那是刚才和高等幕僚，卢克-卡特罗斯战斗所留下的，为匕首所伤的痕迹。
那伤口，隐隐泛出翠蓝的颜色。
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以刀剑支地的亡灵战士，终于倒下，带着满脸的不甘和失落。
许久，卡丽亚才走近那失去灵魂的肉体，重重踢了他一脚，随后对着粗壮的脖颈，狠狠刺下一刀……她并没有带走他的头颅，而是学着他的摸样，在他脸颊上擦拭刀刃，随后垃圾一般，将头颅丢弃于身躯旁。
她深呼吸了一口，感觉虚脱，她的步伐缓慢而疲劳，宛如一缕无家的游魂，离开山岭，扬长而去……
不远，曾经的引路人在树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卢克的脸上，落寞而绝望。
他曾有一瞬，期待卡丽亚能在杀死福斯特的瞬间，展现出超脱的舒展。然而，他错了，一切归于尘土之后，她成了失去寄托的游魂。
她，离开自己更为遥远。
这，是否就是亡灵所特有的命运？
“神明啊，请保佑我可怜的卡丽亚……福斯特的死，不能归咎曾经善良的她，请保护她在随后的浩劫之中一一度过，对此，我愿以生命作为答。”
卢克对着已挂上繁星的夜空，喉中渐渐哽咽。 ======================================= 事情终有败露的时候，发现之时，距离福斯特的死，刚好过了十五小时。
他的尸首是被一个信使发现的，距离实际死亡地，却相差了一公里以上。当初信使只觉得是一具普通行尸，然而，当他赶开饥饿的黑暗犬，仔细检查尸首之时，福斯特随身的佩刀，却告知了他并不普通的身份。
这个消息宛如一枚投入湖心的小石，一时涟漪不断向外晕开。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大部分认为是新进血色的手笔，毕竟银面之虎死于他手，报复是早晚的事；也有人猜测他死于犬吻之下，黑暗犬虽然瘦若小豺，但群起而攻之力量也不容小觑，福斯特死于他的自大之中。
但无论哪种答案，小镇几日的安逸宁静，已被彻底打破了。
当被黑暗犬咬得支离破碎，几乎分不出原貌的尸首被放到了广场中央时，众人几乎一瞬间都倒退了几步——即便是亡灵，也存在可笑的恐惧呢。
尸首旁是那被斩下的头颅，被黑暗犬咬去了足足半个……剩下半个，则长着骇**嘴，模样死不瞑目。
围观的人群自动散开来，执行官和四位幕僚陆续到来。
其中包括福斯特的老师——战士导师瑞斯拉莫，以及原引路人卢克-卡特罗斯……其中以瑞斯拉莫的表情最为伤感，福斯特的行径不堪虽让他头痛，但就实力而论，他也是近期学生中少数拔萃之人，他的惋惜溢于言表；而其他三位幕僚，则一概报以礼貌性地伤感。执行官双眼的幽火，则是不动神色地燃烧着——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上尉，检查一下！”
这是卢克尚为引路人时的称呼。
卢克点点头，训练有素地接过递来的手套，戴上，上前将福斯特的头颅拿在手中……那一瞬间，他也有了片刻的迟疑，如同所有在场的人般，他为眼前景象所惊扰。当然，其中也有一半演技。
“结论……上尉。”
执行官静静地问。
“人为，毫无疑问！”
卢克平静地回答道，双眼紧紧不离那头颅，仿佛想要再度确认。他的声音不响，却着实在广场中激起了一阵哗然，众人七嘴八舌，将本已苍白的脸孔崩得更紧。
“你认为该怎么做？”
执行官的声音依然是静静的。
就那一刹那，卢克-卡特罗斯有了一种感觉，他感觉到执行官的不动声色，并非只是见惯了永恒死亡的淡然，而是一种超越了“愤怒”的情怀——失落，他竟然在失落。
作为一个看尽了多年战争的武者，他竟然也有被击败的时候。
“我觉得…”
卢克有了片刻的动容，他想要说出实情，然而，当他眼前掠过卡丽亚的面容时，他发誓要将这出戏演下去。
“我觉得应该再度**，然后拍出情报特使，重新彻底调查情况——血色军也许比我们更为迅速，他们的嫌疑很大。”
他的回答严密而有条不紊，显示出他严密的思虑和周到的风格。“无论如何，福斯特已死，我们要保护余下的人。”
他的回答，在人群中激起了相应。
“如你所言，**！”
执行官幽火般的双眼望过来，柔和的嗓音带着魔力，飘荡在这惨淡的广场上。卢克不敢看他的眼——那糅合着愤怒与失落，却又将一切归于虚无的双眼，他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却已没有回头路。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说出**的瞬间，已意味着绝对的背叛——洞悉一切的执行官已对他动了杀意！ 直到黄昏时分，聚集的众人才散去。福斯特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但对于彻底的死亡，亡灵拥有天性的悲哀。这份对生的贪恋，无人可以免俗。
关于**措施，执行官和幕僚在晚餐时分做了讨论。
其中，瑞斯拉莫的表现尤为激进，无疑得意弟子的死，已为他的声誉抹上了一笔不小的污迹。而其他同伴的意见，则均衡了眼下的战力部署，提出了较为均衡稳妥的构想。
从方才开始，执行官便有些不经心。
莉娜察觉出一丝异样，便询问他的意见，他惜字如金，认同现状，完善细节的意见结束了发言。而会议桌的另一头，同样沉默的还有卢克，很显然，他不善于当一个罪犯。木质的会议桌椅，在他而言，如坐针毡。
着实的，他是有些茫然的，却不是关于自己。名誉和前途，作为人类之时，他已看得超脱而淡然。他只是忧心卡丽亚的未来——
当深爱的情人，相濡以沫的亲人，激发生命之火的仇人，一切事关悲喜的起落都相继离去，她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脑海中掠过卡丽亚当时的画面……举刃，头颅斩落，脸上绽放快意，却又转瞬即逝，随即坠入无限寂寥，犹如一抹无家游魂。
失心者。
他在心中低语，叹出了无声的悲哀。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执行官亦悄然收敛精神，骷髅的手指，搭在腰间的剑柄上。鞘内的魔刀微微颤抖，震出了鲜能感知的邪泣。
他的心，亦在低泣，为一个才华日渐显露的年轻人。
莉娜眼中的火焰，略一黯淡，旋即又回复了常态……剩余的幕僚，不知迟钝抑或是压抑敏感的聪颖，在将方案定在认同执行官的策略之后，安妮带头谈笑风生，宛如福斯特之死，已是一年之前的事。
晚餐是普通的肉，幕僚们沦为亡灵之身，口味却似乎无甚变化……是夜，在一片盐类放得过多的抱怨中，会议宣告终结。
踏出门外，已是半夜时时分，难得的是瘟疫的天空中竟呈现罕有的星空。
“上尉！”
直到诸位幕僚散去，执行官才叫住了最后的卢克——他的方向，正是卡丽亚所在的旅馆方位。
“是，当然！”恭敬地立正。
“今夜星光不错，有幸陪我切磋过招吗？”
“荣幸之至！”
卢克茫然的表情之中，忽然加入了一抹愉悦的亮色……与福斯特的诈局之中，他式式算计，却又本能地厌恶自己。本不是嗜好杀戮的个性，却又不得不在二人间选择其一。而眼下却有了一个真正令人喜爱的，切磋的机会。
“那么……”
执行官的声音和蔼而温柔，“去你和福斯特决斗的公墓如何？”
下一刻，卢克如坠冰谷底。
拖沓着双腿，皮肉剥离，露出骸骨……那颗枯萎的心脏，几乎有了跃出口腔的错觉。来了么？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然而，卢克竟对着执行官，微微一笑。心中苦楚的淤积，在感触到死亡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是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哪怕，对方十恶不赦。
亡灵的笑十分可怕，只有同族，才能分辨出可怕中的差别。在接收属下笑意的那一瞬，执行官竟也有了姑息他的错觉。
太可惜了，这孩子。
然而剑刃的悲鸣，却告知了法理嗜血的冲动。剑是至高理智和觉悟的利器，也是这片土地最铁腕执行者的宣言。它几乎是带着跳跃，跃入主人的手中。
“用忏悔和觉悟来面对你的背叛，不然，就用力量来打倒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吧！”
剑尖森冷，已刺向卢克的喉咙……
意外的，卢克没有躲闪。
在贯穿脖颈的瞬间，执行官的视觉告知他得手，手中却没有感知丝毫阻碍——没错，击中的是幻影，关于盗贼强力速度的力证之一。
好小子！
心中赞叹一声，遇到个有趣对手。他将剑刃放平，向幻影左侧横扫过去。
迸发火星，剑刃果然击中硬物。
卢克的确并坐以待毙，而是以左手执匕首，娴熟阻碍了第二次进攻。他平日以引路人自居，却丝毫不代表懦弱**，反之，清心寡欲给了他更多集中精神的机会。
他以左手极速阻挡，匕首勾势阻碍来剑的回抽，右手则以着更快速度，割向了执行官的喉咙。他的两手仿佛分由两个思维好控，没因任何一个动作，滞后另一手的攻势。
执行官叹为观止，手中却也毫不放松，以手掌捏住对手右手手腕，重重一摔，他已翻落旁边的空地。
落地之时，卢克亦随之消失。
墓地的光线之下，只有执行官一人执剑。
三个回合，两人都未占到上风
墓地的沙土草叶作响，执行官在黑暗中分辨踪迹，仿佛四处都是，却又难以在任何一个踪迹点上明确捕捉。隐隐地，他左手有些痒。
他略微一扫，被惊了一挑。
在摔出了卢克之时，他用匕首向自己的手中轻划一道……
这一道，非同小可。
在迟疑剧毒的片刻，背后声响以爆发之势加重，不时，一把匕首之尖已抵在了背后的心脏处。对于亡灵宗族，心脏亦是命门。
一种寒凉油然。
输了。
然而匕首却没有刺下去，那尖刃在微微颤抖，渐渐的，压力逐渐减少——背后的人有些迟疑，但他确实在慢慢退开。
他竟然不动手？
执行官捂着手掌的伤，转过了身，面对着将匕首插回鞘中的幕僚，“很为什么停下？”以着嘲讽之势说出，他苦涩于自己的失败。
卢克苦笑一声， “我……没有伤害您的资格。”
执行官无奈一笑，卢克并未在刃上下毒。那幽火的双眼中凝聚着光，最后，落在手掌上，“其实，你有很不错的毒，是吗？仓库中那瓶主城特制的材料，只要一滴就能毙命。”
他叹于卢克的做法，能杀死自己，也能视作逃脱机会。然而他竟然在这一瞬诱惑之后，悄然选择放弃。
卢克没有做声。
执行官对他杀死福斯特的细节，已是一清二楚，如果猜的没错，决斗那日执行官就在附近。只是他过于专注下毒，不慎纰漏，但当时也是确认十足小心的。
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如此，不如坦然面对——他可以为卡丽亚动手，但却不会为了自己而杀人，这有为他的原则。
“属下愿意接受您的处罚！”
卢克单膝跪下去，在执行官之前，深深埋下头。
执行官心中涌起极度的悲痛和惋惜。方才能获得新生的机会，他却轻言放弃。他选择了一条就义的路，一条对忠义两全其灭，不可思议的路。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要以你的命，却换取那个女孩子的命吗？”
“是的！”
“笨蛋！！！”
执行官痛苦地发出一声怒吼，剑由卢克的跪势，从肩膀直直插入身躯……剑首从腰部穿出，刺入土中。
卢克一身不吭，剑尖之处，已淌下亡灵之液和淤血。
“最后的机会，我允许你反悔！”
那柄插入卢克身体的剑，剑身距胸腔心脏距离甚微，卢克已几乎可以感受到剑身的冰冷和寒意。只要执行官略微移动剑身，他便会一命呜呼。
“卡丽亚……”
因为剧痛，卢克的声音不住颤抖，骷髅般的下颚上已满是血液，“卡丽亚，她还有自己的人生，她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所以我要保护她，我要……”
幽火的双眼模糊，不知是由于痛，还是那亡灵特有的泪——即将离开所爱之人的伤感，比疼痛还要剧烈地向他涌来……
卡丽亚。
执行官之剑，带着强大的力量再度冲击身体……
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黑衣的莉娜站在广场上，宛如**雕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公墓的一切。而她的身后，站着木然的卡丽亚……
她的双眼逐渐清晰，直到分辨出眼前一切……她真切地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痛哭，宛如一个失聪已久哑童，在这一瞬，重拾了能力。
莉娜亦湿润了双眼，从身侧紧紧地抱了她。
“不要辜负他啊，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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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在旅店的板床上，疲倦地睁开双眼……守在床边的是安妮，她欢呼了一声，直接冲出了门去。
这时，卢克才发现，他所在的是卡丽亚的房间。
随后的莉娜告诉他，眼下距离卡丽亚离开小镇的日子，已过了足足2个星期……为了不让执行官杀死他，卡丽亚愿意选择代替福斯特，加入远征军的行列，历时3年服役。
卢克想要起身，想要找到执行官，告诉他不应该让卡丽亚范险，却被莉娜阻止了。
“她说，她要从头开始，找到新生！”
莉娜如是说。
卢克随之沉默。
随后的每一个月，卡丽亚都有来信，虽然只有寥寥数字——安好、勿念，但已给人无限安心之感。卢克已非常满足。
伤愈之后，他重新做回了引路人，幕僚之位由迈拉默代替。除了莉娜，其他人都以为卢克的伤只是和执行官的一场事故。而每当他路过会议厅之时，见到执行官，他也会像以前一般行礼，态度恭敬。
直到有一天无人，执行官把他叫了进去，意外地打破了一贯温和，而是恶狠狠地训斥，“其实你小子，压根不把我放在眼睛里！”
卢克哑然，不知该作何答复。
他知道，执行官依旧介怀公墓之时，不是因为他输给了自己，而是因为自己不理他的好意，为了卡丽亚不愿苟活于世。
“我发自内心地尊敬您，犹如我的父亲。”
他真诚地回答道，他无疑将每个上司都当成父亲一般。
而那个稳妥而大气的执行官，却好像突发了孩子气般的不领情……
“放屁！！！”
整个小镇的人，能见他爆粗的——卢克是第一人。
“快滚，快滚！！！你这个臭小子！！！”
他发了脾气似的，大声地将卢克哄了出去。
然而谁都知道，执行官是非常钟爱这个部下的，就像卡丽亚父亲生前，一心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那种钟爱。
所以他才一反常规，给了二人双双保全的机会。
“如果，那个女孩子能够活过来……不再为执念所迫，那么他和她，就都能被救赎了。”
莉娜坐在休息室中，望着被执行官赶了出去的卢克，喃喃自语。
她不知道，在卢克的信箱中装着一封卡丽亚的新来信——
我下个月就回幽暗，服役的最后半年，我将在这里度过。届时一切结束，能请老板娘安排我在厨房工作么？
想念大家的，卡丽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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