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身后!”祖布林大声喊叫着,我闻声勉强地扭过头去,可是那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没有空闲去询问,只能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我手中的波刃剑上,用它抵着身前这只丑陋怪兽那张散发着臭味的血盆大口。
“在上面,白痴!”他又大声喊了,我得说这一次他喊得很有效,能从上面过来的恐怕除了天灾蝠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最后一次遇见狮鹫骑士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迅速地向前迈步,将这只丑陋的畜生推出去一点儿,然后猛地向右侧跳出一步,勉强避开了蝙蝠的冲击,但是荒芜犬却跟着从它嘴里抽出的武器追了过来,我只能顺势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靠着一棵枯萎的树挡下了一次攻击,趁这个机会从另一边绕过去狠狠地在这个怪物的脖子上劈了一剑。如果是一般的猎犬,我这一剑至少要给他整个脑袋都砍下来,即便没掉下来,最多也只剩些皮肉连着,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但是面前这个敌人,它能在原地转几圈,试图把脑袋位置调整正确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目的是可以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对付那只蝙蝠,我迎着它飞行的方向奔跑,然后仰面躺倒,躲开攻击的同时波刃剑划下了它左边的翅膀,黑褐色的血液喷涌出来,但是好在由于惯性并没有洒在我的脸上。
“你才是白痴!”这时候我才有机会来嘲讽那个骂我的蠢货,祖布林呵呵地笑着,把法杖的尖端准确地捅进了一只向着他冲锋的荒芜犬嘴里,几乎要从它那破碎的腹部打个对穿。旁边一只丑陋的蛤蟆身上汩汩地冒出黑色的腐败液体,不过除此之外,短时间内它造不出什么乱子。科图卡那边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几堆腐肉的碎块散落在他附近,看起来能拼出四五只荒芜犬。他是一位强壮的战士,比我要强壮的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连忙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两只天灾怪物彻底解决掉,然后跑过去准备对付那只随时会变回原样的蛤蟆。
“这话让科图卡说出来我才会信!”老巫医笑的更开心了,闪电在他的法杖头上聚集着,刚好卡在荒芜犬变回原形的一瞬间发射出,趁着它被劈得麻痹的空档,我挥剑结束了这场战斗。
“你们都没事吧?”科图卡走过来,用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巨大的翠绿树叶擦拭着手臂上溅到腐血的地方。
“这些腐肉对于烂苔的战士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我毫不违心地说着,但是身体却有些吃不消,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不得不蹲下来歇上一歇。
“既然没什么,不如我们再继续前进,希望能在入夜之前赶到林子里。”
“不行了!”我连忙喊出来:“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刚才我们路过了一个山洞,我有特别留意过,山洞的西边有一个丘陵,剩下的方向都比较空旷,还是比较便于守夜的。”
“尽管我不愿意这么说,但你在部族里是数一数二的斥候。”祖布林终于停下了笑声:“我这一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什么山洞。”
“大概要走多远?”
“不到三分之一里格。”
“那还是可以接受的。”科图卡向来时的路望了望,扔下已经被擦得腐烂掉的树叶,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我可以走的。”我从地上站起来,最后长出了一口气,带头向那个山洞走去。
这一段路确实不远,即便是在大战之后走起来也轻轻松松,我们到达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更棒的是,山洞边上有一条小溪,可以让科图卡痛痛快快地洗掉溅落在身上的腐血了。自从主要的敌人从人类变为天灾,整个部族的战士都染上了这样的毛病,就因为那几个老巫医整天在说沾上腐血可能会变成和那些怪物一样的天灾。几个月前我们几乎要泡在人类的鲜血中了,也没见到有哪一个同伴哪怕是皮肤颜色稍微变浅一点。并且已经有很多都不小心沾上过腐血,然后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接下来就是大问题了,几乎是外出探险和侦察所能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比起这个问题来,遇到一头成年的巨龙我似乎都能想出好几种解决办法。
“吃什么?”最终还是由我来抛出这个沉重的话题。
“野果!”老巫医果断地给出了答案,由于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完全没被腐蚀的野兽,我们都是挑些还在生长的野果充饥,有些野兽只是被天灾怪物攻击过,一部分的肢体或是皮肉被腐化,本体还奄奄一息,但是他也不让我们吃那些还未感染的部分,他说血液已经带着腐化的根源流遍全身,不能食用了。
“野果!”我咬牙切齿地重复道:“那就野果!”
随后我带着我的武器走出了山洞,附近哪里能找到野果我还有印象,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全员出动了,作为斥候,这也是我份内的职责。第一颗看起来还不错的树离洞口还不到1000码,根部似乎有一些已经被腐蚀了,但是也有可能只是腐败的土壤覆盖了上去,对于植物来说,这并不重要,如果树干还没有被完全腐蚀,野果肯定没有问题,植物的腐化是迅速和渐进的,不像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兽,可以承受腐血在体内流淌几天甚至一两周,才会完全被腐化。我摘下最靠近树干的一颗,小心翼翼用匕首切开,里面丝毫没有被腐蚀的迹象,不错。于是我迅速地收集了满满一背包,期间还不定时地抽查几个,都没有问题,然后我准备返回营地。
我是真的想返回营地,并没有其他的打算,但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打乱了我的计划。它似乎是被我的动作惊吓到了,在我转身的一刹那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向远处跑去,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扔下我的背包,顺着追了出去,因为那只兔子看起来是纯白色的,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腐蚀!兔子的速度很快,但是他越快,我越要追到它,哪怕只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然而我在200码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另一个家伙正好挡在了我追击的路途上,那是一头巨熊,站起来有一个半成年巨魔那么高,肩膀的宽度甚至超过了科图卡那把双手阔剑的长度,锋利的爪子像是一把把刚刚开好刃的匕首,血盆大口看上去能同时塞得下我们三个巨魔,而且他向我冲锋的时候,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那只兔子就在这隆隆的响声中失去了踪迹,也许是直接被震死了,然后我们的晚饭就这么来到了我的面前。
“完全没被腐蚀!”在祖布林再一次仔细地检查了这头巨熊的尸体之后,我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喊道,逼着他放弃了检查第五次的想法。这头熊浑身只有一处伤疤,而且看起来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天灾似乎完全拿这种强者没有办法,只能放任它在这里自由地游荡。不过很可惜他还是碰到了我们,尤其是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吃到肉的我们。
我们就在我杀掉它的地方切割了它的尸体,流出的血液全部都是红色的,没有一点发黑发臭的迹象,我把今天要吃掉的部分带回去用溪水洗净,扔在临时搭起来的火堆里烤,剩下的则由祖布林召唤风元素,全都变成风干的肉块,供我们今后食用,这些东西看起来能顶上一个星期,那时候我们肯定已经能完成任务开始返回了。
“我也许是吃得太多了。”第二天一清早,我就开始向不用守夜的祖布林发起了牢骚:“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一定是吃的太多了!你采回来的野果几乎都被你自己吃了!”
“是吗?”我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包裹,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迅速地用风干好的熊肉填满了它:“是的,也许真的吃的太多了,可是我必须得说,祖布林,昨天的野果要比之前的都好吃上百倍!”
巫医没有回应我,而是叫醒了科图卡,我们三个又上路了,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没有遇到任何天灾怪物,这让我感觉很不好,非常的不好,在这片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土地上,居然连续三天没有遇到哪怕是一只瘟疫鼠,我们甚至冒险改换了比较激进的路线,并且由此节省了近半天的路程,可依然没有遇到任何敌人,直到我们进入那片森林。
“这里果然没有被感染!”连一向少言寡语的科图卡都忍不住赞叹起眼前的奇景来,这片树林与腐烂的大地隔着一条小河,也许正是这条河阻断了瘟疫的蔓延,河岸这边的树林郁郁葱葱,似乎还能隐约听见鸟儿的鸣叫声,仿佛是对我们任务成功的庆贺。虽然把整个祖玛沙尔都搬到这里在短时间内是不现实的,但若是瘟疫继续蔓延,迁徙恐怕也是迟早的事。目前来说,这里应该能发现大量未被感染的动物,我们只要集中一小部分战士,定期到这里来猎杀和捕捉一些,就能解决烂苔的食物短缺问题了。
然而这并没有让我感到特别开心,这里距离我们预期的还是有些远,即便是轻车熟路也要一周的时间,虽然早就没了人类的骚扰,但是天灾怪物有时候是比那些活物更危险的因素。而且这一路上没有遇到敌人这回事仍然在困扰着我,这太奇怪了,越是平静,我就越要去思考,旅途的后半程简直要让我发疯!但是他们两个似乎并未受此影响,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这是只有斥候才有的直觉吧。
这一天我值前半夜的岗,但我觉得自己几乎都被我的直觉困扰着,不停地把这一路的见闻都回想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细节,难道是我漏掉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直盘桓在我脑海中,我觉得如果真的有野兽袭来,恐怕我会是三个人里最后发现的,因为直到科图卡在我身边坐下,我才惊觉已经过了半夜。
“你好像不太舒服。”科图卡说道,看来我的满面愁容在月光下十分明显。
“可能是疲劳,我先去休息了。”我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一棵大树边上坐下,老巫医睡在不远的地方,身下还十分讲究地铺了一层干草。祖布林已经很老了,林间的寒风说不定真能让他腰酸背痛。但是我还很年轻,我不需要,我只要靠在树边上,连守夜人都不用,就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并且能在该醒来的时间醒来。
可是这个晚上我不太确定,我的状态很糟糕,在坐好之后,那个问题仍然困扰了我许久,甚至我觉得我整个晚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连梦都是混乱不堪的,然后早上我发现自己发烧了。原本翠绿的皮肤颜色变得暗淡,脑袋晕晕乎乎的,似乎站都站不稳。我们只好取消了立刻回撤的打算,反正这里看起来很安全。即便是祖布林在递给我配置好的草药时,我脑子里想的仍然是这些,这里看起来的确很安全,但也许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生过病,我猜这是不可能的,但我确实从来没有在外出任务的时候生过病,也许有一次,但是我一直撑着回到了祖玛沙尔,然后栽倒在自己的茅屋里昏迷了两天。我在这片未被腐蚀的森林里也昏睡了两天,尽管期间还有一些时间是清醒的,我还是觉的这一回和那一次相比简直糟透了,我拖累着整支队伍停滞不前,并且还可能拖延更久,因为我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考虑到部族还在挨饿的边缘挣扎,我决定先让他们出发,反正这片森林看起来是这么宁静祥和,只要科图卡帮我布置足够的陷阱,我就可以撑上一阵子,等我缓过劲来,再去追他们,或者干脆在这里探索,等他们带着部族里的精锐赶过来。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再睡一觉。
这一夜像之前的一样布满了噩梦,却更加清晰,我终于知道我梦到的是什么,荒芜犬,天灾蝠和恶心的蛆虫填满了我的梦境,我现在开始怀念那些不明就里的昏睡和混乱不堪的幻景了,我感觉我已经吐了出来,有人把我的身子侧过来,以防我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回去!”在这肮脏的梦境里突然出现了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祖布林,但是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比他更苍老,但是更强壮。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就在我的脑袋里低语。
“谁?”我勉强问到,或者说我认为我是问了,因为我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得到答案。
“回去!”那个声音重复到,也许是真的没听到我的问话,于是我觉得应该顺着他说。
“回到哪儿去?”
“到你的故乡,祖玛沙尔去!”那个声音回应了,啊,这说明他能听得见我的话,尽管我自己都没听到。那我是不是该再重复一次我的第一个问题呢?也许不应该?
“是的,回到祖玛沙尔!”我高喊着,这次我能听见我的声音了,所以我确定自己是喊了出来。随后我看到了祖布林,带着一副奇怪的表情。
“你……还好吧?”
“我……”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我开始努力回想,我病了,是的,我病了!甚至眼前这片茂密的森林都随着我的思路而变得更加清晰:“我很好!我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我们要尽快回去,科图卡呢?”
“他昨天就动身离开了,尽快把消息送回去,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真是抱歉!”我懊恼地摇摇头,还是有一些发晕,不过已经好多了。
“那我们就出发。”老巫医没有再说什么,我猜我昏睡了四五天,不会太长,否则他就不会再提议返回。但我没有问,我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用半天的时间做了一个新的木筏,之前的那个已经被科图卡渡到对岸去,我们过去的时候,仍然能看到那个木筏被放置在岸边不远处,如果走运,我们再回来时还能用得上。
上岸之后,两个问题开始困扰着我,一个是之前已经考虑过的,一路的平静会不会意味着突然的巨大灾难?第二个问题就是我做的那些噩梦,我觉得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那些恶心的怪物的部分,是和第一个问题有关系的,要不是我一直在思考,恐怕也不会梦到那些令人作呕的怪物。但是那个神秘的声音,是既不像科图卡,也不像祖布林,是他们在讨论兵分两路的时候我在睡梦中听错了吗?也许只是我自己太急切地想要启程,所以在梦中产生了幻觉?
“我在昏睡期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到。
“刨去比较恶心的部分,你在昏迷中大声喊祖玛沙尔,所以我们才会商议派一个人先回去报信,我们相信那是你同意我们这个决定的表现。”
“是的,我当然同意。”我强忍着没有去细问那个恶心的部分,我猜就是我感觉到自己吐了那一段。
“另外还……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法杖所指方向望去,远处的天空上,在如瘟疫一般的红褐色云层之下,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在这个距离上他也许很难分辨是什么东西。但我不是那个老巫医,我的眼睛要优秀的多。那是一只天灾蝠,而且绝对在向我们飞来。
前一瞬间我已经抽出剑来准备应战,虽然科图卡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区区一只天灾蝠我还是应付的来的。然而下一秒我就不得不转身推着还在凝望的祖布林狂奔起来。
“那是什么?”
“天灾蝠!”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质疑我的决定,虽然没看清那些怪物,但还是很卖力地在跑。
“那些都是?”
“嗯,我希望就只有那些了。”
我并没有希望可以从它们的追击中逃脱,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我们找到了一片还算有些规模的树丛,虽然这些树连树冠都已经完全腐败,但仍然能作为比较有效的掩体。飞在最前面的那只试图冲进来,结果双翼被树木阻挡,俯冲变成了坠落,我则趁着这个机会跳起来结果了它。
更多的天灾蝠冲了过来,在低空盘旋着,露出残破的獠牙,鼓荡着腐烂的翼膜。这些畜牲在集结!它们有序地绕出一个圈来,然后由其中一个带头,猛地向下冲进来。老巫医被选作首要目标,他一边移动着,一边发出一道闪电,被击晕的蝙蝠无法维持身形,坠落在地上,翼膜在枝条上挂得稀烂。
但是更多的天灾蝠则趁机冲到了地面,尽管有一些也被树枝划到,恐怕再也飞不起来了,但是它们并不在乎,也没有这个必要,只是继续发起攻击,没有了树枝的遮挡,它们的行动变得更加顺利,攻击也更为有效,我们只能疲于防守,眼看着这些怪物飞进树丛。
我突然想起了我生病期间的梦境,似乎就是眼前这样的景象,漫天是天灾蝠,不过还好,地上没有荒芜犬,也没有瘟疫蛆虫。想到这里,我居然分心向四周看了看,确认一下这里与梦境之中确实是有不同的。当然还有另外一点不同,我在梦里没有其他同伴,既没有科图卡,也没有祖布林,只有我自己,身处无尽的天灾之中。
“啊,真是恶心!”老巫医突然叫了出来,我转头去看,一只天灾蝠被他挥舞着法杖打断了爪子,另一只似乎想从背后抓住他。我拼命格挡开向我进攻的那些,努力向他的方向移动,同时出声示警。然而还是迟了,那只丑陋的怪物抓住了他的法袍,将他向上拉离了地面,祖布林向身后徒劳地发射闪电,却没有一下命中的,倒是歪歪斜斜地击中了不少其他天灾蝠。
它选了一条树枝不那么茂密的路线,这很不容易,我之前一直认为这帮畜牲根本没有脑子。祖布林奋力抓住了一根枝条,不过很快就拉断了,被腐化的树枝简直脆弱不堪。我向着他被抓走的方向跑去,附近的天灾蝠不再与我纠缠,而是比我更先一步赶过去,似乎是确定我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我趁机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着那只拎着祖布林的天灾蝠掷去,正好刺入它那破败的腹部,老巫医从爪子里逃了出来,还没下坠多久,就被另一只天灾蝠接住,其余的怪物也团团围过去,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抓着老巫医向山的另一边飞去。
我惊恐地呆立在原地,这一切不过是在几分钟之内的发生的,一大群天灾蝠飞过来,把我们逼进这片树林,然后掳走了祖布林,烂苔部族的巫医,我的战友和伙伴。而我只能站在这仿佛梦境般的战场上,守着身边还不到来袭敌人十分之一数量的尸体,什么也做不了。
这之后我应该是晕过去了,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勉强地撑起身子,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梦境中的场景,我忍不住吐了起来,只是一些干呕,上次醒来之后我还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感觉饿。随后我回想起来之前经历的那场噩梦般的战斗,怪物们掳走了祖布林,不知抓到哪里去了,也许他还活着,因为周围没有他的尸体,也许根本都没有祖布林这么一位巨魔,都是我杜撰出来的,我感觉很难受,我感觉很混乱。
我随便找了一处避风的土坡下休息,我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巨石都没找到,我觉得自己很虚弱,现在连一只瘟疫鼠都打不过。这片土地上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星光照耀到了,我辨别不清方向,只是这么随意地挪动着,我费力地弄断一棵被腐蚀的小树,可是腐蚀已经太久了,年轮根本看不清。我想要回到祖玛沙尔,我也只能回去,我要告诉族人祖布林的死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要把他消失的过程告诉他们,事实上我只是想回去,我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
夜里很凉,我已经蜷缩成一团了,但是这里的凉风好像不是来自这片大陆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我不得不睁开眼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然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原上,是那种辽阔到一望无际的冰原,除了凛冽的寒风之外什么都没有,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他似乎穿着很厚重的铠甲,才能在这个地方正常地行动。随后他向我靠近,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才是这一切严寒的中心,如果没有这个人,这里将会像东部王国的夏天一样温暖。
“回到祖玛沙尔去!”他开口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但是他的要求与我的目的完全一致,所以我没有回话。
“回去!为我创造出更多的军队!”他补充到,同时,在他身边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天灾生物,荒芜犬和天灾蝠在其中看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那么祖玛沙尔呢?如果那些巨魔都被转化为天灾,那么……
我突然站起身来,有那么一秒钟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随后我完全清醒过来,自从昏迷之后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知道自己已经被腐化了,尽管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我的皮肤现在看起来还都很健康,但是我确信撑不过太久。很快我就会变得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想到我之前已经在筹划回去,我更加肯定我很早就被感染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就是证明。现在我清醒过来,但是我不知道这情形能维持多久。
我努力集中精神,思索着可能的对策,我几乎能猜到幻景里跟我说话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而如果我猜对了的话,我现在就不能回去。一旦我回到祖玛沙尔,我的腐化可能会传染给其他同伴,我必须死去。不,我必须消失!我知道尸体也可以变成天灾,所以简单的自杀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我必须将自己的尸体深埋地下。趁着清醒还没有消退,我找到了一处墓穴,这应该是人类的墓室,我们曾经的敌人的墓室,不过无所谓了,我只需要将自己埋葬,至于在哪里,和什么生物在一起,那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墓穴中,我循着自己的脚印向回走,发现我已经离开墓室有一里格远,而且我能肯定是想着祖玛沙尔的地方。看着被我挖出来仍然湿润的土壤,我绝望了,这腐化能控制我的心智。我能肯定我当时已经挖了足够深的坑,足够容得下我,但是我记不起来自己是否跳了进去,腐化及时控制了我,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个向我发号施令的身影控制了我,我丝毫不怀疑他有那个能力。我也许没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不允许我这么做,他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看着身侧的波刃剑,至少我应该先解除自己的武装,即便我回到祖玛沙尔,然后狂性大发,也仍然能被很轻易的解决,就想那些被我轻松解决掉的荒芜犬一样。我把剑和铠甲埋在那堆土包里,留下我辛苦挖出的深坑然后离开了。我向着尽量远离祖玛沙尔的方向行走,有时候也狂奔,一路上我都没有遇见任何敌人,因为很快我就不是它的们敌人了。
当我发现自己仍在不断靠近祖玛沙尔的时候,我才最终意识到,我确实没法解决这件事,我需要帮助,我要求助,我不知道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可以向谁求助,但这也许是我最后的办法。我不知道这次清醒能维持多久,我从包裹里翻出用来记录地形的空白羊皮纸,拿着斥候专用的绘图羽毛笔,迅速地写下求助的信息。
“杀了我。否则就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