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本来想过很多种，拿到法典的办法。”蓓姬站起来，她看起来疲倦极了。但是她依旧笔直得站立着，精致的妆很好得盖过了那些细腻的情绪。“我甚至想过杀了你。”
“偌大的银月城，就只教会了你这个吗?”索尼亚笑了笑。“用别人的死来解决问题。”
“她们正在营救凯尔，我必须在他们通往传送门之前，拿到法典，赶到那里。”蓓姬看着这满园的玫瑰，它们安静得盛开在这里，借由着索尼亚残忍的魔法，得以在流淌的时间之外保存着始终如一的娇艳，永远娇艳。她是高高在上的血精灵王妃，而现在，即使是一朵花，都能牵动她无穷的嫉妒。“我不知道传送门之外是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如果不现在去找凯尔，我就再也不会见到他。”
“辛普森恶魔法典。”索尼亚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摘下了离他最近的一朵玫瑰。她纤细如竹的指尖掐住因为脱离花茎摇摇欲坠的花蕊，花瓣上凝结的斑斓的血红，竟然开始徐徐向外化开。“最早是暗影议会的一本上层术士那里截获的残页，被一个叫做辛普森的法师所获，并将其中关于能量榨取的公诸于世，将其他人花费了几十年甚至更久所积蓄的能量，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我实在难以想象，魔法造诣如此精深的高等精灵，为什么会看上其他人的那点能量残渣。”
“是...”蓓姬转过身看着索尼亚，她手心的玫瑰已经几近枯槁。蓓姬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流动，芳香，绽放的生机，被瞬间吸取进了索尼亚的身体。
“如果你还不肯说，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你。”
“是魔瘾。”蓓姬的语气颤抖着，显然亲口说出这个困扰着血精灵全族的可怕字眼，这让她觉得羞耻而难堪。即使是在最近的几次外交拜访里，蓓姬都丝毫不曾提及自己的臣民正在遭受的，这种近乎毁灭性的折磨。“泉水被污染之后，最开始是一部分平民，然后是士兵，然后是大臣...所有人，魔法就像是水，是空气，是阳光，是不可或缺的替代品。发作的时候，他们会发疯似的奔跑，到处寻找可以供他们汲取的魔法资源，他们会变得失去理智，变得毫无人性，就像是.......就像是那些北地的天灾，毫无知觉毫无意识，心中只有杀戮。“
”所以你要教会凯尔和其他人“索尼亚的声音很低，比起猜测，她更多的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研习能量榨取。“
”我发誓我为此努力过，奥能在宝石里流失得最慢，你知道现在银月城外有多少灌满了新鲜的奥术能量的珠宝吗?通过珠宝交易，现在银月城里有着数不胜数的奥能结晶。“
”你哪来的那些源生奥能。“索尼亚看着蓓姬，她显然不相信，这个连基础的催化法术都不会的王妃，懂得如何提炼精密的奥能。
蓓姬并没有再回头，她看着被正面爬满玫瑰的墙壁遮挡得近乎碎成细粒的阳光，这儿的鲜花不需要阳光，它们深深扎根的土壤，源源不断得汲取着周围的一切。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面墙壁外面，惨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
”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索尼亚。想要玫瑰娇艳，当然要去湿润的谷地里找沃土。“
”达拉然!“金黄色的阳光被嵌入了迷离的婴红，索尼亚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这个她以为还是一个孩子般的小蓓姬。是啊，这个最简单的道理谁会不明白呢，想要玫瑰娇艳，当然要去湿润的谷地里找沃土，想要充盈的魔法，当然要去洗劫魔法的殿堂。紫罗兰圣殿几百年来储备的奥能样本和结晶，成百上千位高阶法师的灵魂与修为，即使是其中的万分之一，都不容小觑。她实在小看了蓓姬的胃口。“你的下场，已经是万劫不复了，蓓姬。”
“达拉然被毁，那批奥能结晶只能颠沛流离疏于看管，我拿来用，不是帮达拉然减轻了负担吗?精灵一脉有难，达拉然就能坐视不管吗?我只是做了，那些在达拉然这座城市建立之前就决定要做的事情，什么**共辱，既然说到了，人类自然要做到!”
“你这是偷!”
“偷?”蓓姬转过身，看着索尼亚，她的脸被阳光剪切得越发纤瘦，阴影遮敝了白皙的肌肤，娇艳的红唇，像蕴毒的蛇信。“比偷更过份的，还有欺骗，还是仇视，还有诬蔑，还有背叛.....如果我的下场昭然若揭，那也至少别让我背负着所谓的正大光明而死去。”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一头猎犬，从小被削尖了利爪，就是为了在猎人的指示下，扑向下一个猎物。你帮他抚顺了毛发，关进这样的花园里，安逸得每天只够赏花，它会真的快乐吗?从我6岁，和一个60多岁的老公爵夫人学习旧式交际舞的那一刻起，从我在那些优美动听的乐曲中谢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只会是这样了。”蓓姬甚至想起了那个温暖明媚的午后，阳光从优雅的半月扇窗照进来，比这里的要真实许多。她穿着可爱的白色长裙，裙角点缀的透白水晶随着悠扬的乐曲，随着小女孩的舞动，随着折光的角度，散发着沉醉而明丽的光。她细密的长发还盘在脑后，露出了天真的脸蛋。
“我可以一直这样跳下去吗?爸爸。”那时候的蓓姬，连呼吸都带着笑意。
“你必须一直跳下去，小蓓姬。”
“我已经无法分辨，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否对，是否错。”
“足够对，也足够错。”
“我们这个种族，在最强大的时候，就是被一群恶魔拖入了无底的深渊，而现在，我们中幸存的这最后的一部分，却要依靠那些仇人的学识苟活。”
“必须为此做出牺牲，屈辱是值得的。”
“为什么..”
蓓姬看着索尼亚，她曾经设想过无数个获得法典的方式，但是没有想到是此时此刻的这种，她站在玫瑰盛放的索尼亚花园门口，看着花园里的这个女人，她与世隔绝得太久太久，她不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是否对，是否错。蓓姬笑了笑，她想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对那个飘渺不定的未来一丝脆弱的期许。
“因为———黑暗的时代就要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