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莎拉,我是军情七处的一员。
此刻,我与安度因成功的攀上了百米悬崖。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当我们终于到顶的时候,我几乎要累瘫了。
在我们脚下,澎湃的潮汐刚好淹没了我们不久前栖身的山洞,还在一下下的撞击着洞顶探出的一颗针木,直把它撞的摇摇欲坠。
天已经大亮了,可雨还在下个不停,潮湿而冰冷,可比冰冷更让人难受的,是饥饿与干渴。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在泥泞的路边坐了一会儿,我低声问道,“您看,我的背囊丢了……或许,您那里有食物和干净的水?”
闻声,安度因摸了摸腰间的贴身行囊,苦笑了一下,“抱歉,莎拉,我没有,我的背囊也丢了,所有的食物都在那里面。不过,”说着,他在行囊里掏了掏,摸出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我的匕首还在,在我们找到第一家旅店前,我们可以猎杀一头鹿。”
下意识的,我望向了通往丹莫罗的那条盘亘于峻岭中的羊肠小道,烟雨蒙蒙中,我发觉小道的尽头远远超出了我的视线范围,“我觉得这儿可不止一头鹿将要倒霉。”
“我们不往南走,我们去北面的米奈希尔港。”安度因说道,他脱下外衣将它罩在了我的头顶,犹豫了片刻后,又把右脚上残留的那只皮靴脱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摆在了身边的大树下,“最近,往南去的路很不安全。”
他的动作让我不自觉的望向了他的双脚与地面。
你或许没有走过山路,那崎岖不平的路面与凹凸的尖锐石子无疑是鞋底的巨大敌手。
只需要在山路上走一小段路,你就会发现,在暴风城里可以穿上半年的结实皮鞋被磨通了底。
他没有鞋子,在这种地方赤着脚走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么?
“我还有一双厚袜子。”仿佛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疑虑,安度因从行囊里掏出了他最后的装备,“我们得尽快启程,不然,日暮时都下不了山。”
起身,我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匕首,“我相信穿着鞋的我更适合狩猎,看见那头麋鹿了么,它马上就要下锅了!”
“嘿!莎拉!别乱来!”
*
事实证明,我的狩猎天赋与治疗天赋一样惨不忍睹,完全可以用“毫无”这个词来定论。
我一路追着那头白花麋鹿狂奔,跨过了山间的溪水,跳过了拦路的大树,越过了深达半米的石坑,可是,我就是追不上它。
那头狡猾的畜牲却总是故意在嶙峋的岩石与小道间来回跳跃,把我累的气喘吁吁,更可恨的是,它每次都要等到最后关头才躲开我的扑击,让我总是猝不及防的撞在坚硬的树杆上或是被石子绊倒。
一路跑来,我身上多了不下于十个血口。
可是,最终,我还是把它逼出了丛林。
“看你往哪儿跑!闪现术!”那一刻,我紧盯着它,愤怒的大吼。
光影变换,我成功的挡在了麋鹿逃走的方向上,可是,也就是那一瞬,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几乎要把我吹飞。
我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双眼,等等,怎么会有狂风?!
一个激灵,我后退了一步,顺势朝自己的右手边看了一眼,那一刻,我只觉得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泥泞的地上,因为,我骇然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极高的悬崖边,如若闪现术再往前延伸半米,我就直接飞下去了。
噢!可别告诉我那头鹿的是有计划的想促使我坠崖!
那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转,我望向那畜牲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惊惧。
可那头畜牲却是定定的望着我,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在它黝黑的眼睛里看见了轻蔑的笑意。在我愣神的半秒里,它朝我扬了扬蹄子,转身跑进了悬崖边的丛林。
噢!你告诉我,那真的是一头鹿么?!
“莎拉!”就在那时,安度因一瘸一拐的转过我身后隐于丛林里的弯道,看见我坐在地上,他大吃一惊,急速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紧紧的攥住了他伸来的双手,心有余悸,“差点儿我们就得永别了,殿下。我觉得那头鹿有问题,它……”
“莎拉,你快看!”没有等我说完,一向极有礼貌的安度因忽然震惊的打断了我。
顺着他的目光,我也不由的震惊的张大了嘴。
你一定想不到,此时,我们站着的悬崖正面对着湿地。
你或许去湿地旅行过,那么,你或许会知道这里空气潮湿,气温闷热,植被茂盛。
狭窄的大道上竖着许多带着标语的木牌,大致意思都是如果你敢离开大道,那么,你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沼泽与泥潭,随后,与这片泥泞的大地融为一体。
但是,好歹,它有大道。
可是这一刻,在我目所能及之处,这片大地已经被水完全的淹没了!
看来,前不久的疯狗浪不禁打翻了我们的船,还狠狠肆虐了这片土地。
不少粗壮的大树狼狈的倒塌在水中,原本缠身的藤蔓就像蟒蛇一样在水中起伏。而原本只出没于沼泽的巨鳄则在冒着泡的泥水里欢快的游走,一口一口的吞吃这来不及逃走的猎物。
大海的舌头一下下的舔舐这片大地,让泥与血不停的翻腾,让我忽然觉得迎面而来的大风里都充满了死亡的腥臭。
*
“……我们,我们怎么去米奈希尔港?殿下?”沉默的遥望了一会儿,我呆呆的问,“除非我们能飞。”
“……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试飞过去。”顿了一下,小王子低声道,只见他掏了掏行囊,从里面摸出了两根轻羽毛,“米奈希尔港就在我们的西面。你看,莎拉,港口灯塔的光柱已经透过雾水射过来了,嗯,让我想想,只要计算好角度,我们或许能在港口内着陆。”
“可是殿下,如果我们掉进水里,就成了鳄鱼的美餐。”
“那么,我们往回走?”
往回走?
回头看了看那条早就隐藏进丛林的小道,我叹了口气,接过了安度因手里的羽毛,“我觉得我没力气再穿过这片峻岭了,那就飞一飞吧!”
安度因朝我会心一笑。
*
“奥术能量啊……”静下心,我开始低声颂读咒语,越来越强烈的紫色光线在我手中聚集,掌心的轻羽毛就像干瘪的海绵一样,源源不断的吸收着那些能量,它越来越长,越来越大,越来越透明,最终,它砰的化成了无数紫色的震动的小翅膀,星星点点的覆在了我们的身上。
“缓落术!”
风起,我们就像失去了重量,飘下了百米悬崖。
“我们飞起来了!莎拉!”
“当心!殿下!”
“哇噢!抓紧我的手!”
*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飞翔的梦,不是么?
当你漂浮在半空,如同鸟儿一样在风中盘旋,看着一切尽在脚下,你会不会有种拥抱天地的豪迈?有种冲破灵魂的兴奋?
至少我与安度因很兴奋,这种兴奋让我们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纠结,只想放肆的大叫与大笑。
“看,莎拉!那是湿地树人!”
“天哪,它可真大!”
“没错,它足足有二十米高!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踩在它头上!”
“看那,莎拉!那是龙喉氏族的兽人!”
“天哪!那些蠢货在朝我们投掷战斧!他们就不知道,这个高度下,他们永远也碰不着我们的后脚跟么?!”
缓缓下落的途中,我们一路高声大叫,毫无意义的挥霍着所剩无几的魔法,歪歪斜斜的朝脚下一切友好或是不友好的生灵招手。
哗啦--
一只只巨鳄在水中对我们翘首以盼。
“来呀!来呀!跳上来我就给你咬!”
“噢!天哪!它听懂了!莎拉!噢!快看!它真的跳起来了!”
“冰枪术!”
“好样的,命中!”
“真可惜,湿地鳄鱼皮制作的靴子可是珍品!”
“如果你喜欢,回到暴风城,我送给你一双!”
“就这么说定了!殿下!”
“侧身!莎拉!我们得乘风滑翔!”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米奈希尔港不过百余米,那么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清楚哨兵脸上惊诧的表情。
“你们是谁?!”他警惕的端起手中的长-枪,足尖则勾住了铜钟的绳索,“全员戒备!”
在当当的钟声里,我张嘴就要朝他大喊,可就在那一刻,一阵飓风忽然从海面吹来。
我瞪着双眼,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阵飓风吹过原野时,在水面留下的深深轨迹,然后,这道轨迹延伸到了我们面前,瞬间,我与安度因被巨大的推力掀翻!
“啊--!”米奈希尔港口哨兵那惊诧的脸离我一下子远了十几米!眼前颠倒的世界让我放声惊叫,“我们在往沼泽飞!”
“别慌!”安度因紧紧抓着我的手腕,试图稳住身形,可是接踵而来的大风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虚有。
“啊啊啊啊--”我们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风在尖啸,一声比一声更激烈。
在咆哮的风中,我们就像鸿毛一样一路翻滚,刹那之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头晕眼花飞过了多远的距离,但有一点我知道,当我们飞到一颗茂盛的大树上方时,缓落术的持续时间耗尽了。
“摔下去了!”
突然的失重让我们惊叫着一下子栽进了繁盛的树冠,又在横生的枝杈中不停的碰撞,最终狠狠的掉在了树下的茅草屋顶上。
只听见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草屋摇晃了一下,终于哗啦散架,带着惊呼的我们拥抱了满是泥水的地面。
“……噢……我的天……”半晌,我才拄着草屋的柱子,从满是泥土的地上坐起身,“殿下?安度因?!”我望着散落一地的茅草,大叫。
“我,我在这……”王子在茅屋的废墟里有些气短的回答,“……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从我身上让一下……”
“嗯?噢!”屁-股下柔软的触觉让我触电般跳了起来,“抱歉!我……”刚想解释两句,我却忽然僵在了原地,因为,我的目光越过安度因的肩膀,落在了更远处。
我去!
我们掉到什么地方了?!
为什么围着我们的,是一群手持锈蚀长刀,满目狰狞的蓝腮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