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莎拉,我是军情七处的一员。
自从凡妮莎的身份清晰之后,这些天里我听的最多的,便是对她的谩骂与唾弃。连一直装的非常淑女的劳瑞娜都会在我面前时不时的露出本性,“这个**的女人!邪恶的走狗!她得到那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难道她已经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见鬼的事?!她还想干什么?!还想把她肮脏的爪子伸上暴风城城墙?!她最好祈祷别栽在我手上!”
暴风城进入了一级警戒之中,毕竟,谁也不知道绝望之凡妮莎会在什么时候将足以杀死***的聚魂者放到我们的头顶。
大街小巷里出门的平民少了很多,巡逻士兵却悄悄的多了许多,每隔二十分钟,你便能看一队武装到牙齿的骑士从贸易区走过,然后,他们会沿着旧城区,矮人区,教堂广场,法师区这样一圈圈的循环。
而溜达在道路上的军情七处成员也多了许多,有时候,从我蹲点的镶金玫瑰旅馆里往窗外看一眼,你就能够瞥见好几个灰暗的影子在人群里一闪而逝。
可是整整两天,我们并没有等来凡妮莎的袭击,我们等来的是另一个糟糕的消息。

“天灾余孽袭击了幽暗城。”那是我们的头儿肖恩在例会上的第一句话,那句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旁听的劳瑞娜直接打翻了手边的杯子,“你说幽暗城?!”
“幽暗城的半座城池被毁损,伤亡惨重。”
“那么殿下,安度因殿下呢?”
“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
“那边的通讯遭到了极大的干扰,卡尔只来得及和我说上那么一句话。”
劳瑞娜拧起了眉毛,下一秒,豁然起身,“那么,我走一趟吧。”
“我的人也不能放松对暴风城的暗中保护-莎拉,你护送劳瑞娜女士去。记住,要写好日志!”
*
狮鹫如闪电般在灰暗的天空里飞过,原本需要五六天的路程,被我们生生的压缩到了一天,这一天里,劳瑞娜不停的为狮鹫释放恢复与治愈,可是,当我们到达幽暗城上方时,可怜的狮鹫还是哀鸣了一声,然后一头栽到幽暗城的废墟里,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此刻,已是夕晖满天。
被摧毁了一大半的幽暗城,就那么悲惨的印在血色残阳里。
处处都是倒塌的石柱与层层叠叠的瓦砾,我注意到那些倒下柱子的断口非常平滑,像是被利器给快速削断的,而瓦砾边的依旧挺立的几面残垣上则满是一个个巨大的洞口,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给生生打出来的。
冒烟的石子中压着许多一节一节的碎骨头,还有些巨大的石头下有鲜血的痕迹,那些应该就是遇难的人群。
尚还完整的亡灵们沉默的用自己的双手清理城池,没有人说话,沉重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安度因殿下在哪儿?!”我随手扳过一名灰头土脸的亡灵,焦急的询问,可是,那名骷髅指了指自己不翼而飞的下颌骨,转身又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浓烟滚滚。
我们在废墟里飞快的穿行,终于,在一根倒塌的石柱边,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正在为一名呻-吟的同族释放治疗法术,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咒语,一星一点的落入那名骷髅的胸口,随后,他胸前那个可怕的大洞开始缓缓的震动,肋骨开始肉眼可见恢复光泽,层层生长。
“[亡灵语]呼!死不了了!只要躺上一个月他又可以回去搬砖!下一个!”
“拉法耶!”我大喊,朝他跑了过去。
听见我的声音,那名穿着残破黑袍的骷髅牧师转过了头。
苍白的火焰在的眼眶里闪了闪,随后,他冲我挥了一下手,下颌骨大大的张开,“[亡灵语]小胸……“
“闭嘴!“我大喝。
这一声让跟在我身边的劳瑞娜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一下,我摘下了耳朵里的世界聆听者,拨到了公放。
“[亡灵语]你们照看一下伤员!”拉法耶想身边的助手吩咐到,随后,一扭一扭的走到了我跟前,他上上下下的看了我一眼,又上上下下的看了劳瑞娜一眼,“[亡灵语]这个大波妹是谁?”
“我真是忍不住想要拆掉这头邪恶的东西。”劳瑞娜咯拉咯拉的扭了扭手指,“小莎拉,你想不想要一个骨头做的风铃?”
劳瑞娜的反应意料之中的让我觉得头疼。
“我觉得我们该谈谈正事,”我立刻插-口,“安度因殿下在哪儿?”
“[亡灵语]呵!”拉法耶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下,“[亡灵语]转身,出门往右拐,他在布瑞尔!”
*
布瑞尔的情况要比幽暗城好许多,至少,那里还有一座二层的小木楼顽强的竖立在一地废墟中。
我们很快找到了安度因,他正在为一名个子很小的亡灵小女孩释放治疗法术,圣骑士卡尔笔挺的立在他身后,如同一杆标枪,他先看见了我们,悄悄的朝我们摇了摇食指。
离卡尔一步之远处,排着一长串等待治疗的队伍,不时的,有痛苦的呻-吟与惨叫从那里面传出来。
真惨。
可是,亡灵们的惨状却掩盖不了另一个让人难以忽视的问题,我们的王子殿下似乎受伤了,有鲜红的液体不时的渗入他左肩的绷带,在上面开出了一片血花。
轰-
我只觉得有一股愤怒的火焰在我身侧燃烧起来,下一秒,劳瑞娜踩着石子咔咔咔的走了过去。
我则牙酸的皱起了脸。
“您在做什么?安度因殿下?!”劳瑞娜的语调难掩愤怒,“您该为自己治疗一下伤口,而不是去关心这些肮脏的东西是死是活!”
那句话让亡灵伤员们一致投来了愤怒的目光,其中的一名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亡灵语]你说什么?!小妞?!当心我把你扔出去!哪怕我只有一只手!”
“你可以试试看!”
“劳瑞娜小姐!”安度因也吃了一惊,他立刻起身挡在了暴躁的亡灵武士前面,只不过那个动作让他不自觉的捂住了左肩,眉宇紧皱。
“圣光啊,请赐予我治愈的力量,温暖我面前受伤的灵魂……”劳瑞娜低声颂咒,随着她一挥手,细细碎碎的金色光点融进了安度因的左肩,让他苍白的脸色好看一些。
劳瑞娜伸手扶住了他,“殿下,我们来接您回去。”
那句话让安度因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下,他断然摇头,“那些伤员需要我。”
“您不该和那些东西在一起,殿下!他们是什么?!是低贱的烂肉!是邪恶的刽子手!”
“不,劳瑞娜小姐……”
“你再说一遍试试?!”亡灵武士要暴跳如雷了。

“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只有光与暗,哪有什么正义与邪恶?这个世界上最绝对的东西只有时间的先与后,哪有什么贵与贱?”就在那个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及其空灵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面前的空间忽然开始缓缓的波动,随后,那水波的条纹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名灵魂医者的模糊身影,他背后如同天使的羽翼在散发着丝丝缕缕暖洋洋的白光。
“小姑娘,你的执念太深了,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灵魂医者在渐渐耀眼的白光中低声细语,“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值得拯救的。”
在此,我得说一句,如你所知,灵魂医者是艾泽拉斯灵魂世界的奇迹,但也如你所知,我们对他们所知甚少。
不过,我倒是阅读过一册一名寂寂无名的术士的手写稿,里面记录了很多关于灵魂医者的……嗯,猜测。
据猜测,他们是由最纯净的光构成的灵体,他们引领着灵魂走向死亡的国度,如果灵魂极度渴求,他们也并不吝啬出手将死去的人救活。当然,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灵魂医者会因此损失大量的灵魂之力,而被复活的人……好吧,我得说那本手稿确实有点无稽之谈,因为它记载着,要求复活的人需要向灵魂医者支付大量的金钱并对此守口如瓶。
事实上,确实如此,每一年都有数额巨大的财富从艾泽拉斯的土地上不翼而飞。最后,那本手稿得出的结论是,灵魂医者其实是敛财如命的财奴,而被他们收入口袋的金钱十有八九被他们藏进了自己才知道的虚空里。这无关于他们是否需要金钱,而是金钱对他们来说,具有天生的吸引力。
回想至此,我看着那名可敬的灵魂医者的眼神不由的变了。
看起来如此圣洁的东西真的是个守财奴么?!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守财奴,他都是极得人们尊重的,无论性别,超越种族。
在我胡思乱想的那一刻里,大家都纷纷的朝他弯腰行礼,包括安度因,包括劳瑞娜,包括那些还躺在担架上的亡灵伤员。
“可您并不知道他们曾对我的故乡,对南海镇做了什么,”劳瑞娜咬着牙开口,“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尊重生命,那么,他们还算生命的一员么?!”
“不不,小姑娘,你终究还是被自己的狭隘蒙蔽了。”灵魂医者柔声说道,“不尊重生命的并不是他们,不是那个小女孩,也不是那只猫咪。孩子,不尊重生命的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你不能因为他们是被遗忘者就憎恨所有的被遗忘者。至于南海镇,它的遭遇和欢乐巨魔村有什么不同?和那些死亡矿井里的迪菲亚盗贼们又有什么不同?你恨暗夜精灵么?你……恨人类么?”
劳瑞娜不由的脸色一变。
灵魂医者微微叹了口气,身影渐渐隐去。
一阵沉默,只有带着硝烟味道的风在狼藉的枝叶间轻吹。
许久,安度因朝我点了点头,抬脚走回了卡尔身边的木头椅子。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答应我你不会哭。”他轻声对身边的亡灵小女孩说道。
“嗯!”
“下一位。”
*
夜色如墨。
我趴在二楼的窗户口,看着依旧在楼下篝火里为亡灵们治伤的安度因与劳瑞娜。
第一次,我觉得那名温软善良的王子有点儿英武帅气,当然,这无关于他的金发碧眼,而是他的源于他眼角眉梢里沉默的坚持与不懈。谁说他必须躲在战士的背后?他的心可要比最坚固的盾牌还要坚固,比最刚强的战士还要坚强!
而劳瑞娜,我则是又一次见识到了她的小心眼。
你瞧,她现在治疗的那名伤员不就是曾扬言要把她扔出去的那名亡灵武士么?她故意用自己对治愈法术的精妙操控让他骨头只能一点一点的复原,痛的他哇哇直叫。
我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关好窗户,回到了木桌边。
日志上文字寥寥,却被我图上了两幅很生动的画。
当头儿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也一定能感受到我想表达的一切,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