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暴风时报的记者,我是莎拉。
我供职不过半年,然而,仅仅是这半年的遭遇便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离记者这个职业越来越远。
有时候,我会怀疑,或许我不是记者我会更加有用?
就像此刻。
马努活过来了,在红龙女王阿莱克丝塔萨陛下两日不眠不休的净化中,他身上的毒火灼伤基本被治好,可是,女王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她在留下的字条里告诉我们,她无法将渗入马努骨髓的毒彻底的驱逐出去,如果放任不管,马努会变成废人一个。如果想要彻底驱毒,我们只能借助冰中冰,水中水,而且,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当劳瑞娜念到那里的时候,我不由的愣了一下,“冰中冰?水中水?那是什么东西?”
劳瑞娜咬牙切齿的笑了笑,“她以为我们都和她一般,老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噢!这可不是第一次她只说一半话,就忽然消失云游,而把我们晾在一边了!我就知道这位女王不靠谱,就像上次……”
“呃……”我硬着头皮的打断了她的碎碎念,“劳瑞娜,我觉得我们该先去弄清楚冰中冰,水中水。”
于是,我又一次骑在了卡雷苟斯的脊背上。
“你可以多来给吉安娜送送小礼物!小莎拉!我保证你会因此得到我的友谊!”化为蓝龙的卡雷苟斯摇摆着巨大的脑袋,轰隆隆的大笑,“她看见你比看见我高兴的多!噢!我忽然有点妒忌了,怎么办?!”
迎着呼呼的风,我无语的看着脚下一闪而过的景色。
终于,前方就是白雪皑皑的冬泉谷了。
“……你真的确定‘冰中冰’在霜刃石旁?可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
“博学是一只巨龙所应有的最根本素质!抓紧,我们下去了!”
霜刃石是位于冬泉谷北面的一块约有十米高的帆船般的巨石,一面临空。
它常年被白雪覆盖,人迹罕至,凶悍的雪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当卡雷稳稳降落时,我听见了一阵野兽的嘶吼,可是,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卡雷的龙吟给掩盖住,下一秒,我看见了无数白影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纷纷逃亡远方的丛林。
我裹着大衣围着那块高高悬起的巨石转了一圈,又在它临空的悬崖下摸了摸那被冰层覆盖的岩体,“‘冰中冰’在哪儿?”
“古书上只是说在这里,千百年来却并没有人来探个究竟。”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冰中冰’?”
“嗯哼,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我丧气的叹了口气。
冻僵的手再一次探上了那刺骨的岩壁,我闭上了双眼。
你一定知道人类有一项让其他种族妒忌的天赋---感知。
这种技能不但能够感知藏在阴影里的危险,还能够感知藏在黑暗面的物体。既然冰中冰能够驱魔法毒,那么,它也必然是一种魔法物质,在感知的探测下,它一定会如同漆黑中的烛火,亮彻绝望的黑暗。
你瞧,我果然感知到了东西,就在悬崖中央。
在及膝的雪地里走了两步,我忽然回头笑眯眯的望向了战五渣,那一刻,他正抬头望着霜刃石出神,看见我看他,他的瞳仁猛然一缩,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是蓝龙之王,是艾泽拉斯奥术能量的守护者,你不该让这么尊贵的我来干挖掘雪块的事!”卡雷一面抗议,一面吭哧吭哧的刨着坚硬的冰凌。
“您是蓝龙之王,是魔法的守护者,所以,这么尊贵的您一定有着高尚的人格,您是一定不忍心让一个小姑娘做这个的,不是么?等等,别刨了!那东西……那东西在自己往上浮!”
“怎么可能?!”
砰—
没等卡雷质疑完,他身下的冰雪忽然炸开,若不是他的本体是一只巨龙,我想那阵爆炸准能把他掀上天!
轰—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感到我的眼前忽然一暗,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卡雷一下子变回了蓝龙,毕竟,失去了巨龙之力后,尖牙与利爪才是他最大的战斗资本。
他用牙齿叼着我,一下子把我甩到了背上。
我躲在他鳞片后,悄悄地张望。
白雾般的冰尘缓缓散去,我赫然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的灵魂浮在了我们的面前!
看起来,她生前是一名女性。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的安眠……”睁开双眼,她幽幽的问道。
“我们来寻找冰中冰,”卡雷轰隆隆一甩尾,咆哮着开口,“逝去的人啊,你又是谁?为什么徘徊在这里?”
卡雷的问题让灵魂愣了一下,“……我……是……谁?”她陷入了沉思,顿时,一个个奇异的符号在她的灵魂体中亮起来。
那一下把我吓了一跳,“她……”
“她存在不了多久了,”卡雷低声打断了我的疑问,“这是一个激活本体的魔法,需要消耗大量的灵魂之力,她……很快便会消散掉。”
沉默。
许久,在我怀疑那个灵魂是不是被漫天的冰雪给冻住的时候,她忽然动了,“带我去找达斯丁,达斯丁.西弗。”她望着卡雷,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的双眼被模模糊糊的雾气围绕,可我就是觉得她有一双充满幽怨的眼睛,“带我去找到他,我就告诉你冰中冰的下落,否则,你永远也找不到,哪怕穷尽一生,哪怕你拥有悠久的生命。”
卡雷犹豫的回头望了我一眼,“你怎么想?”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我记得暴风城图书馆有一位米尔顿.西弗,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卡雷点了点巨大的脑袋,“逝去的人啊,你可以登上我的脊背。”
*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灵魂要寻找的达斯丁正是米尔顿的祖父。
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身后的幽魂如同明灯一样亮了起来,这让身为普通人的米尔顿也看见了他,那一刻,他明显吓了一跳,“您,您是……”
“他死了?”灵魂幽幽的问,幽怨中带着一丝颤抖,“他在哪儿?”
“……我,我将他葬在公墓。死亡之翼—哦,也就是已被击杀的黑龙之王袭击暴风城的时候,有一块砖击穿了他的头部。”
“带我去。”
*
墓地一如既往的静谧,我们一同站在了那块刻着达斯丁名字的石碑前,上面漆黑的字清晰的刻画着他生于黑暗之门前三十年,卒于黑暗之门二十九年。
“黑暗之门二十九年。”灵魂抚摸着刻字上的灰尘,轻轻的念着,“呵,你在黑暗之门六年时,便将我扔在了冰天雪地的冬泉谷呀……之后,你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都没有来找过我呢?”
在这里,我必须说句实话,米尔顿很害怕这位灵魂,他一直在若有似无的发抖,可是,当他听见灵魂的喃喃之语时,却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她一句,“您是……克莱尔.比安卡夫人么?”
那句话让灵魂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祖父在世的时候,一直思念着您,甚至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也画下了无数关于您的涂鸦,可以这么说,我是看着您的画像长大的。”
“呵,他画我?”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米尔顿.西弗。”
“我知道,你是他的孙子。”
“准确的说,我的父亲是他收养的孤儿。”
米尔顿的那句话把我和灵魂都震了一下。
“您知道,祖父大人在黑暗之门六年时,从你们居住的,呃,冬泉谷回到了暴风城参加了战争,”米尔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但是,您不知道的是,祖父大人在那场战争中收养了战友的遗孤,也就是我的父亲,并且在战争后期,被疯狂的兽人击中了后脑勺,从此,他……他丧失了,恩,丧失了思考能力,您懂我的意思么?”
我瞥了那位灵魂,也就是克莱尔.比安卡夫人一眼,虽然我无法看清她氤氲在雾水后面的脸,但是,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推断,她一定懂了他的意思,米尔顿的祖父伤到脑袋,成为了无法自理的痴呆。
“从我记事开始,祖父除了坐在躺椅上朝我笑,便是在纸张上涂鸦。我想,他曾经一定是位很有画画天赋的人,因为,哪怕他神志不清了,他的素描还是栩栩如生。”米尔顿望着克莱尔,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轻声道,“他的画上都是您,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您了。”
克莱尔抬手捂住了脸颊,她的双肩开始轻轻颤抖,我猜,她一定流泪了,如果灵魂有眼泪的话。
“请原谅我与父亲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您,比安卡夫人。因为,自祖父神志不清后,我们的国家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我的父亲一直在军队中服役,而我,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不……”半晌,克莱尔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呵呵,谢谢你啊,米尔顿,你解开了长久以来折磨着我的心结。我与你的祖父青梅竹马,相知相恋,我以为离开了冬泉谷,他便被外面的彩色缤纷的迷住了双眼,看来,是我太小心眼。我丧命于二十多年前的一场雪崩,怨气让我一直无法解脱,其实,我只是想在我真正消散前再见他一次,一次就好。”说着,克莱尔的灵魂再一次亮了起来,那神秘的符号一节一节游动,却要比第一次看起来暗淡许多,她转头望向了我,“小姑娘,我说过,只要你替我找到了达斯丁,我就把冰中冰给你。”
那句话让我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您能告诉我冰中冰在哪儿么?”
“我早已和冰中冰融合在了一起呀,”第一次,她露出了微笑,抬头望向了昏暗的夜空,“不然,我怎么可能坚持的了这么久呢?”
克莱尔灵魂中的符号越闪越快,忽然,它们仿佛连接在了一起,光芒猛然闪耀,又在刹那,归于漆黑。
我揉了揉发花的眼睛,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地上,在达斯丁.西弗的墓碑前留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如同深海明珠的坚冰。
仿佛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从匣子里传出来。
寂寞的寒风,
撞碎在山巅,
四季的飘雪,
冰封了湖面。
岸边的脚印,
深深又浅浅,
走过幽暗的峡谷,
走过凄凉的神殿。
还以为说再见,
就一定会再见。
还以为霜刃石上镌刻了,
就会是永远。
你说,
在这里有,最美的邂逅。
你说,
在这里有,最终的守候。
又是一年雪飘下,
又悄悄的融化。
又一年花凋落,
树长出新枝丫。
石壁上刻下的名字,
已被时光轻擦。
那一句等着我回来,
是不是你在说谎?
(歌词截自魔兽歪唱-冬泉谷/泰兰德的拥抱)
仿佛有谁在夜空里轻轻叹了一声,“抱歉,克莱尔。”
不得不说,米尔顿.西弗是个很绅士的人,他将我一路送回了我的小公寓。
“能不能,”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开口了,“能不能让我看看比安卡夫人的画像呢?我刚才和你说了冰中冰的用途,我想,我的那位朋友……”
“但是我想大概不能了,”米尔顿遗憾的叹了口气,“前不久失踪的遗体中,就包括我祖父的遗骨,而那些与他长眠在一起的画像也被一并带走了。”
那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