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米欧瑞克的门被敲响了。
米欧瑞克魔法猫眼里瞟了一眼访客影像后摸索着打开了门：“小姐，您可以不这么猴急。我觉得还是先约会几次再来献身比较好。”
虽然刚被吵醒，米欧瑞克的尖酸丝毫没有因为困倦而减少哪怕那么一点儿。他身上还穿着睡衣，但整齐得不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的样子。要不是他浮肿的眼袋和脸上挂着那明显不悦的神色，人们都有理由猜测他今晚是不是一直穿着睡衣在等待访客的到来。
不知道是被怀中抱着的玻璃罐子中的物什散发的光芒映的，还是被说得恼羞成怒了，佛罗伦娜的脸颊一片猩红。
“烈焰菇那卡住了?”米欧瑞克见邻居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径直从她的怀里拽出那瓶玻璃罐子。地下室本无光源，他的房间又和佛罗伦娜的不同，没有假窗，日常所有的光线都仰仗着那些现在早就被吹灭的蜡烛，本来应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却在那瓶子被拽离怀中的时候被覆上了一层微弱的红色。“你还抱着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红的标本，不是冷火就是烈焰菇。”
“……我不了解蘑菇。而且，教科书上写着神乎其神的，和火元素有关的法术云云。实在是……看不懂了。”
“我看你处理方式倒是蛮懂的嘛。”米欧瑞克勾了勾手指，书桌上的蜡烛发出“噼啪”一声轻微的炸响，魔法点燃的烛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们两人的眼睛也都有些不适应，同时眯了起来。“你倒是知道把这玩意放在罐子里而不是……”他猛地打住了话头，扫了一眼佛罗伦娜的手——虽然说不上为什么要遮掩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被“灼伤”，但她也立刻将手藏在了背后。
“我就知道。”米欧瑞克快步走到自己的药品储藏架前，都没有一个寻找的过程就取出了一瓶**草。(佛罗伦娜想起自己找东西要翻半天的储物柜，暗自撇了撇嘴。)“拿着。”他不由分说地把一小从**草花塞到了她的手里。
佛罗伦娜取走**草的同时自觉地递出了自己的分析稿，而米欧瑞克也没有多客套，把剩下的零散**草新鲜花朵放在了标注了“时效垃圾”的架子上，随即开始翻阅她的草药笔记。
“燃烧……你怎么想的?一朵蘑菇会保持低温燃烧?”“哦你是觉得这种蕈子含有丰富的植物油?”“冷火……没有火种怎么可能保持所有的烈焰菇都在燃烧?”文案一页一页地被翻过去，米欧瑞克不停地分析着，丝毫不理会身边的家伙发出的辩解。
“所以你的结论是这种蘑菇是油性植物?”他把这篇文稿的最后一页翻过去，再顺势甩回到空着的那只手上，几页厚的文稿在他的手上像是廉价的《幽暗城日报》一样被摔得“啪啪”响。
米欧瑞克快步踱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坚决地坐了下去，仿佛不坐在那椅子上就得不到定论似的：“愚蠢!你真的不是通过作弊考取的药剂师学会?”
佛罗伦娜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一句。毕竟是有求于人，而米欧瑞克不管是在草药学方面的造诣还是态度都比皇家药剂师学会的那些所谓的大药剂师好上很多，听他严厉的训斥比论文被剽窃好过一百倍，所以她也仅仅是抿了一下嘴唇，等待米欧瑞克的下文。
“烈焰菇……”果然他开始为她讲解了，这两位草药学知识不相伯仲的药剂师往往一沉到学术研究中就抛开了私人恩怨，或者——也许仅仅是错觉也说不定，总觉得他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种类似于同学的关系，帮忙抄抄作业啦，互相协作研究啦，但他们似乎都太过迟钝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经常见面互相骂上两句再谈论药剂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米欧瑞克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走神的女邻居。
“在，在!”她收起了**草——看在女王的份上，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米欧瑞克要把这种制作刨冰时才会用到的廉价草药交给她。在米欧**之前，她还在仔细查看那些花朵上有没有恶作剧的成分，你知道的，男同学给铅笔头上涂层透明指甲油让你在听写时候写不出来什么的……她根本没放下对这老学究的戒心，以至于检查草药的时候根本没有在听他对烈焰菇的解说……的开头。
米欧瑞克不知道是真的没有看见还是装作没有看见她的走神，继续说道：“……它毕竟还是蕈类，靠也只能靠孢子繁殖。只有赞加沼泽有它的发现报告，人工无法培育。”
他顿了顿，卷开手里已经被他拍得像烂白菜一样的报告，翻到了其中的一页指给佛罗伦娜看：“你看这里写的就问题不大，起码……”“你是怎么做到就看一遍就能记得……”“少废话，”米欧瑞克看上去有些洋洋得意地打断了邻居的疑问，接着分析道。“……起码对烈焰菇的分布的研究是没有错误的，赞加沼泽的东北部泥潭、奴隶围栏和蒸汽地窖都有出产，但是产出率极低。”
“但是你对它营养价值的评价简直是……”米欧瑞克又开始下意识地(?)卷她的报告，佛罗伦娜看着，把腿的重心移到了另一边。“站好了!没规没据的!”米欧瑞克劈头将那卷报告打下来，可怜的佛罗伦娜实打实地挨了一下自己的笔记。“你完全评估错了!烈焰菇没有营养价值!”
“那不可能!”佛罗伦娜没顾着自己脑袋上挨的一击，抬头委屈地喊道，“你知道黑市上把烈阳菇卖得多贵吗?”
“战事，姑娘。战事。”米欧瑞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和战争扯上关系的商品，从来都有暴利可得，加上这东西产出量又少得可怜，贵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你怎么能通过市场价值来评定一种草药的营养和滋补作用?!你知道那不专业的近乎骗子吗?我……”“你要报警!”佛罗伦娜抢白道。
米欧瑞克被打断了话以后有些愠怒地盯着面前的女孩，突然他猛地转身，一手抱着那罐草药，一手拽着佛罗伦娜的袖子把她拖到自己的显微镜前。开始熟练地用镊子取出植物样本，用小银刀刮了刮烈焰菇的伞帽，涂到载玻片上，盖上盖玻片，滴水，再将速成的小标本塞到显微镜下，调试好了精确度才将大手一挥：“请。”
“不就是一套初级学徒的动作，耍什么帅。”佛罗伦娜嘟囔着，坐在了显微镜前的凳子上。但很快，她看到显微镜下的孢子就闭上了嘴。
“初级学徒都知道要去做的基础分析，你却不去做。”米欧瑞克踢了踢她坐着的凳子，像踹了她本人一样以示惩戒。
显微镜下的烈焰菇孢子在水里丝毫不减活跃，已经有一圈肉眼可见的红色从孢子的细胞壁外部扩散开来。
“高价、传说、争夺。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烈焰菇的孢子具有刺激性，这种刺激性孢子本身具有造成灼伤感的能力，同时遇水可扩散出刺激性液体，皮肤上的水份是很好的媒介，所以对于战斗而言，烈焰菇是不错的附加伤害。”
“至于为什么它没有被打造在武器中，你分析它的生长环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它只能选择干净的水源地生长，环境依赖性很高。遇到金属就立刻失去细胞活性。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近身战斗的肉搏者不选择它的原因——谢天谢地，不然一次战争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为此受到伤害。至于实用性，孢子扩散的速度不是很快，造成的伤害也……”米欧瑞克看了一眼佛罗伦娜的手，这次她没有躲藏。“如你所见，即便造成伤害也属于锦上添花的类型，所以烈焰菇并不是真的如传言中那么必需且有效。只是在会用的人、运气好的人或者植物亲合力高的人身上……”他的眼神扫过专心听讲的佛罗伦娜，又飞快地移开了。“……会更加有用而已。”不知怎地，米欧瑞克的语气在看了一眼自己的邻居之后换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口吻。
“现在你知道怎么用冰刺草了?”他看着佛罗伦娜揉搓着冰刺草的花瓣，让那些散发着微弱冰气的汁液渗透到被轻微灼伤的手上。“领悟的速度倒还算凑合。”
“你碰巧做对了一件事情。”米欧瑞克把视线转回到那罐烈焰菇上。“在战争开始以前，人们用这种稀少的野生菌做观赏植物，采摘下来放在合适的玻璃瓶里送给朋友。”
“这玩意儿，我收下了。”米欧瑞克不由分说地把那罐玻璃瓶放到了自己的储物架上，然后顺手打开自己的房门，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还要好好休息准备晋升药剂师的考试，恕不远送了。”
佛罗伦娜借着走廊上的烛光，瞄见他睡衣上绣了精细的塔兰德拉的玫瑰纹样，她嗤笑一声，指着那睡衣说：“手艺不错啊，大裁缝。”
米欧瑞克的房门“咣”地摔在了她面前，力气大到从门缝里震出一只蜘蛛来。
佛罗伦娜的亲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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