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斯坦索姆·救赎
德鲁伊们将玥带回了家,可是,回来的只是她的人,她的魂仿佛丢失在了那片心碎的海岸。
没有人再向她追究什么,或许是她太过悲悴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质询。
她漫无目的在泰达希尔游荡,仿佛一抹无主的幽魂,任由那些好奇的、鄙夷的目光跟随她东南西北。依然会有风言风语飘入她的耳中,她不在乎,因为她最在乎的东西已经被她亲手摧毁。
她获得了她渴望已久的自由,却没有预料之中的轻松。心,沉甸甸的,依旧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就好像重被放飞的囚鸟,再也找不回海阔天空的梦想。
回忆如影随形,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向她袭来——
坐在达纳苏斯的湖心亭畔,看着那微风掠过的水面,看见的却是那一夜坠星湖的热吻;走在鲁瑟兰村的长桥码头,仰望苍穹,脉脉斜阳中映现的却是那一天他染血的身影……
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只剩思念无声又无息的出没在日里、在夜里。
站在多兰纳尔的月亮井边,那些带着夜刃豹擦肩而过的新手猎人,在回首之间全然成了他带笑的眼眸;躺在幽影谷屋角的飞檐上,那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总是带着她梦回月光林地。
在那翡翠色的梦境里,她可以织就一个不一样的甜美开端,然后,在梦碎的那一刻,再任由自己痛到无法呼吸。而那抹灼痛,就这样横亘在心口,一点一滴的腐蚀着她的感觉、她的声音,致死不休……
我爱你!
是了!这就是爱!是她再也不能、更不愿去回避的,爱……
静是在月神殿中找到玥的,那个时候,她正抱膝坐在神殿中央的水池里,失神的仰望着艾露恩高耸的神像,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忏悔。
“这样不行,你必须打起精神来。”静训诫道,“来吧!跟我到斯坦索姆去,那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保证没有时间让你发呆。”
玥未曾拒绝,静静的跟着她离开了达纳苏斯。在去往斯坦索姆的漫长旅途中,她顺服的让静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对她施放了精神控制。而她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张,是在经过暴风城的时候,她一言不发走进了地精理发店,比划着要求理发师剪掉她的长发。
直到这个时候,静才心痛的确认——玥的声音消失了。她敢以自己牧师的名誉起誓,玥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她的失声完全是种自心理上的自我惩罚。她舍弃了自己的声音,就像舍弃长发一样,作为一种诀别,一种赎罪……
踏入被天灾污染的东瘟疫之地,隐隐的腐臭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皱眉。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死亡的气息就好像眼前漂浮的橘色薄霭一样,纠缠着每个人。
静所在的团队负责的是斯坦索姆的救赎工作:很久很久以前,当天灾军团入侵、斯坦索姆沦陷的时候,无数城民悲惨地死去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宁愿选择葬身火海,也不愿成为亡灵天灾的一员。如今,他们都成了永远也得不到安息的幽灵,在斯坦索姆的街道上四处游荡。而静他们要做的就是,用埃根的冲击器帮助那些冤魂,挣脱他们早已腐朽的躯壳,获得自由。
团队的成员全都是玥所熟识的——热情活跃的德莱尼男萨满奶大、温柔体贴的人类女法师小舞、还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防战大姐头灵灵。对于玥的加入,大家似乎早已达成共识,谁都不曾多问,甚至有意无意的将玥护在中间,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的用心让玥很是感动,友情在炎凉的世态之前显得分外温暖。只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一直不曾告诉静的,她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是——求死!
于是,在通力完成任务之后,玥故意落在了队尾,等大家一离开,便关闭了封锁斯坦索姆的栅栏,独自留在这片备受死神宠爱的废墟。
变身成夜刃豹,玥向着城市深处瑞文戴尔男爵的所在前进。刚被清理过的街道空荡荡的,满地都是亡灵怪的残骸。天灾强大的力量赋予了他们重生的能力,当月亮再度升起的时候,它们又将占据这座人间地狱。她并不想在死后沦为它们中的一员,所以,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男爵,决一死战。
推开那扇沉重的死亡之门,男爵空洞的回声灌入耳际,“Esarus thar no 'Darador''(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誉)!那是他死亡前最后的声音,如今却伤感的回荡在这座他曾发誓要用生命捍卫的城市。
招来漫天的星火,玥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战,然而敌我悬殊,胜负显而易见。正当她被男爵强大的攻击力逼得步步后退时,背后乍然传来一声娇叱,紧跟着一把闪着紫光的利剑直刺向男爵的心脏。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光圈包裹住她,为她挡住了所有的伤害。
“笨蛋!你这是自寻死路!”静在她耳边吼道,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气愤!
“好啦!待会再骂,先解决男爵再说!”奶大一边劝一边熟练的插好了图腾。
灵灵挥舞着剑盾骠悍的与男爵厮杀着,小舞则远远的站在一旁搓着寒冰箭。玥不再多想,变身夜刃豹加入了战局——这一次,非赢不可了,因为她绝不容许这些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朋友有所损伤。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大家所幸都安然无恙。静毫无意外的对她的自杀行径又骂又吼,灵灵也不时的毒舌两句以示不满,只有小舞不停做着和事佬劝慰着双方,直到清扫战场的奶大兴奋的打断了她们:“快看,好东西啊!”那是瑞文戴尔男爵的坐骑死亡军马的缰绳,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史诗级物品。大家呼的一下围了上去,兴高采烈把这一仗的源起抛在了脑后。
玥淡淡扫了缰绳一眼,悄然的退出了城堡。是离开的时候了,他们想要救赎她的心意她收下了,可是她依旧无心改变她的初衷,更不想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知道她该去哪里了,有一个地方绝对会需要她这种随时准备奉上生命的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冷冷的扫过空旷的城市,带着命运之神的嘲弄掀起她凌乱的短发……
10、奥特兰克山谷·曲终
路过南海镇的时候,玥给静写了封信以示感激、歉意与告别,然后独自骑着霜刃豹,向着奥特兰克山脉某处隐秘的山谷进发。
在那片冰寒雪冷的深山,战斗的号角从未停歇,霜狼氏族与雷矛远征军之间的纷争,旷日持久。无论是联盟的石炉墓地还是部落的冰雪墓地里,都长眠着无数为荣耀而献身的勇士。
玥被编入了3001团,团长幸福是名久经沙场的老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见过太多死亡的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教导着新兵们,如何开塔守塔、如何杀将军保女人,以及如何在战场上生存。
只是,真到开战,这样的叮咛又有多少人能记得起来。
大平原上,战鼓声震耳欲聋、厮杀声响彻云霄,杀红眼的两方胶着在一起,谁都不肯轻易退让。玥毫不畏惧的冲在战斗的最前沿,不要命的打法让紧跟在她身后的德莱尼牧师羊羊惊出了一身冷汗——见过拼命的,但没见过她这样玩命的,还是个,女人。。。
羊羊只好不停的给玥加血上盾环,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美眉究竟遇上了什么想不开的事,但作为一个牧师,她绝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挂掉!
玥很是哭笑不得,为什么她总会遇见这样的好心人,是艾露恩的旨意吗?伟大的女神哪!如果您真的能听见我的祈祷,那么,就请把他还给我……
正无奈的时候,团长幸福猛然杀到她跟前,命令道:“那个德鲁伊哑女,潜过去把霜狼哨塔开了。”玥欣然听命,她回首对着羊羊歉然一笑,纵身而去,留下羊羊担心的直甩尾巴。
小心的避开落单的部落和巡逻的守卫,玥顺利的到达西部霜狼哨塔下。哨塔静悄悄的,守塔的霜狼士兵似乎都去了前方增援,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原木的阶梯盘旋而上。
塔顶,部落鲜红的旗帜下,一个血精灵男子的背影蓦然跃入她的眼帘——那宽阔的肩、还有那金色的发,为什么看上去竟是那么的熟悉?
她的心狂乱的跳着,那个血精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倏然转过身来……
她惊错的忘了隐身,血精灵男子迅速张弓对准这突然出现的夜刃豹。他们无声对峙着,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思念,然后,他开口了:“好久不见,玥!”
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变回原形捂住了嘴,不敢相信此时安然站在眼前的人,正是那个早已烟消云散的——龑。
“为什么要把长发剪掉?”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是热的,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也是热的,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更是灼人的热。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他还,活着!
她颤着唇却发不出声来,一直不曾流出的泪,倾如雨下
“怎么不说话?”龑紧紧的拥着她,温暖的大掌轻柔的抚着她紧绷的背脊。
“为什么,”尘封的心锁终于落地,她沉睡许久的声音苏醒了,“为什么还活着?”
“你不知道吗?”龑故作惊讶的道,“假死可是猎人独有的天赋啊!”
玥幽愤的抱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一连串咄咄逼人的为什么,其实只是用来,向他撒娇。
“我有去月光林地,在那里守了七天都没有等到你……”只有嗅着她熟悉的清香,他才能这般平静的述说——最起初的时候,他自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寻回她,在月光林地、在冬泉谷、在费伍德森林……他找遍了每一处他们曾经踏过的土地,却越来越惶然,唯有苦涩的体会人海茫茫的无力。
到了后来,他甚至试着去抓别他的暗夜德鲁伊,想要取代心中那抹越清晰越疼痛的身影,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觉悟,不是她,就不行,他要的,只有她……爱她,就好像呼吸一样平常而轻巧,或许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那么一些不可思议,但一旦爱上了,就再也不可或缺。
只要想到可能会失去她,难以忍受的惶恐便化作无形的巨掌扼住颈脖,几乎令他窒息。幸而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她,感谢上古之神,更感谢那个把他拐来奥山战场的血精灵圣骑板砖。
“跟我走!”龑的霸道一如既往,只是语气中多了份失而复得的珍惜。
玥含笑的望住他,银眸灿若星辰:“为什么?”她需要一个不顾一切的理由。
“因为,我爱你!”他知道她想听什么,而他也不介意再说一次,“所以,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爱你!”他碧绿的眸中盛满了柔情,恍若一泓深潭,几乎淹没了她。
她笑得更加甜美,胜过燦漫的春花,让人挪不开视线,只不过……
“如果,这一仗联盟赢了,我就跟你走!”好吧!她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所以她才不要那么快就原谅他。
龑不满的蹙眉,“为了部落的荣誉,我可不会放水!”
“为了联盟的荣誉,我也不会妥协的,”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退出他的怀抱娇俏的眨眨眼,道,“不过我可以小小的放下水,先不占西塔了,待会见。”
“玥,”龑飞速的拉住她的手,很想就这样紧握着再也不放,但她曾经不快乐的样子倏忽闪过,衬得她此刻的笑靥如花愈发的动人。终究他只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点!”然后,不舍的放手。玥嫣然一笑,蓦然用暗夜的达纳苏斯语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变身夜刃豹隐身而去。
雪,停了,放晴的青空一碧如洗,未来还很长很长,她有的是时间教会他,这句暗夜精灵语的意思就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