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的阳光格外暖和，让人有些懒洋洋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平静的午后，而迪奥·托尔贝恩显然不这么想。
“最近的暴风城怎么这么无聊！”迪奥背着双手，在事务所里来回踱着步。“啊啊啊！要是暴风城是座充满罪恶、治安混乱的城市该多好！”
“喂喂，别这么说。”我抿了口红茶，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你说话的口气像个部落的间谍。”
“得了，歇洛克！你是无法体会到，对我来说无事可做意味着什么。”
“那好，明天我就写篇报道，题目就叫《名侦探迪奥呼吁：释放暴风监狱所有囚犯》，你看怎么样？”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迪奥微微一愣，笑了笑，口气缓和了很多：“抱歉，老朋友。最近没什么案子可以接手，让我有些烦躁，别见怪。”
“你怪谁？怪谁？暴风监狱里的囚犯差不多有一半是你送进去的，暴风城的治安这么好可以说是你一手造成的。”
迪奥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半晌，他突然对我说：“歇洛克，要不我们搬家吧！听说铁炉堡治安很差……”“扑——”刚喝了半口的红茶被我一口气喷了出来。
“你想都别想！别忘了你是托尔贝恩家族的……”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这种事也能开玩笑吗？！你这可是……”正当我准备认真地给他“做思想工作”时，事务所的门被推开了。
迪奥精神一振，立刻阳光满面地大叫：“欢迎光临迪奥侦探事务所！”案件对这家伙来说就好像兴奋剂一样。不过，作为事务所的经济主管，我也希望多来几个客人，毕竟这个月的经费已经很拮据了。
走进来的是个身材瘦小的人，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很抱歉，打扰了。”来者脱下了斗篷。原来是位年轻的女士，金黄的头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皮肤细如凝脂，一件华丽的丝质长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合身得体，脸上虽有些雀斑，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真是个美人啊。”我在心里暗暗赞道。
迪奥将她引到沙发前坐下，我给她递上了一杯茶。
“谢谢。”
“很高兴见到您，我是迪奥，这位是我的朋友兼助手歇洛克。那么，小姐？夫人？”迪奥问。
“戴安娜小姐。请直接称呼我戴安娜。”
“那么，亲爱的戴安娜，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迪奥微笑着说。
戴安娜微微脸红，显得有些羞涩，但看得出来她并不反感迪奥这么说。这家伙，女人缘向来很好，好得令我有些嫉妒。
“是这样，我的朋友赫斯基夫人对您推崇备至，说您是暴风城内数一数二的大侦探，连**都经常找您帮忙，所以我……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的事情……”
“哈！为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迪奥兴奋地搓着双手。其实他正愁没事干，戴安娜来迪奥求之不得。
“您愿意帮我太好了。这几天，我、我快受不了了。”戴安娜的眼圈有些发红。
“别着急，慢慢说。”我端起红茶递给她。她道了声谢，喝了一小口，然后开始了讲述。
“迪奥先生，歇洛克先生，不知道您二位知不知道半个月前发生在北郡修道院的自杀事件？”
“是那个见习女牧师跳崖自杀的事件吧，我们听说过。”
“那个自杀的女牧师是我的妹妹，凯瑟琳。”
“……请继续。”
“当时，治安官告诉我这是一起自杀事件。太突然了，之前毫无征兆。当时我虽然很伤心，但并没有起疑。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越想越害怕……”戴安娜的身躯微微发抖。
“最近我总是在做一个噩梦，梦见我妹妹是被人推下去的！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确实发生过一样。”
“抱歉，请您详细地讲讲这个梦。”迪奥双臂交叉于胸前，眉头微皱。
“在梦里，我看见凯瑟琳好像非常恐惧，目光呆滞，一步步地退到了悬崖边，然后一只手出现，将她推了下去……”
“看清是谁推的吗？”
“不，没看见。而这正是让我感到恐惧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迪奥先生，这个梦……这个梦的情形……就好像是我把凯瑟琳推下去的一样！”
二
“！！！”戴安娜的话令我非常吃惊，迪奥似乎也有些惊讶，他紧接着发问：“那您还记得您妹妹自杀那天您做了那些事吗？”
“不，迪奥先生，当天的事我丝毫都想不起来。只是第二天，我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头很痛，脑袋已经被包扎好了。女仆告诉我，我是因为见到凯瑟琳的尸体伤心过度而晕倒，脑袋磕到岩石上才会这样的。但我自己丝毫不记得，就连凯瑟琳自杀的事情也是我苏醒后别人告诉我的。当时，我伤心得几乎再次晕过去……”
“就是说，事实上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您做了什么您自己丝毫不知道。”
“对。而且……不仅如此，最近我的很多记忆似乎都有些混乱。”
“混乱？”
“是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每件事，上学、做祷告、和朋友一起去郊游，甚至和恋人约会，我都记得，但是似乎有很多记忆不是我本人的，好像是别人的。”
“为什么这么说？”
“基本上记忆的主人公都是我，但是，给我的感觉是，有些是别人从别的地方看着我而留下的记忆。还有很多似乎……似乎和我无关的记忆。”
“这……”
“迪奥先生，我的家族是个牧师世家，虽然我们的家族专长是神圣系法术，但对精神控制类的法术也有一定的研究。我听说通过某种精神法术可以干扰人的记忆，甚至让人拥有完全不同的记忆。”
“这个我知道，”我插嘴道，“这类法术最早是为了从战俘口中获取情报而开发出来的，后来克尔苏加德的研究使这类法术有了长足的发展。但自克尔苏加德叛变之后这类法术就基本上被禁止了。”
“是的，先生。但在暴风城宫廷内部仍有少量这类法术的记载，并且有专人研习。我想，是因为暴风城高层明白这类法术的价值吧。”
“嗯，这点我完全同意。”迪奥双手抱头，向后仰卧在躺椅上，“换句话说，您认为有人干扰甚至修改了您的记忆是吗？”
“是的。而且，”戴安娜满脸通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据我所知，以暴风城现在所掌握的知识，完成施法需要很长的时间且距离必须很近。”
“听您的口气，似乎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是的。”
“是谁？”
“……就是我的恋人，宫廷牧师托尼·贝克。”
“……原来如此，作为宫廷牧师，精通精神控制法术并不稀奇。您对这方面的知识就来源于他吧？”戴安娜点了点头，迪奥接着说：“作为你的恋人，他也很容易趁你熟睡的时候对你施法……的确，如果您的记忆确实被干扰的话，他的嫌疑最大。”
“最近，托尼变得很怪，他对我变得冷淡了。曾经，我们非常相爱，形影不离，但自从凯瑟琳自杀后，他就变了。到现在，他还没有碰过我……”
“很抱歉，我想问凯瑟琳和托尼的关系怎么样？要是您觉得不舒服，可以不回答。”
“没关系……凯瑟琳很喜欢托尼，尽管她没有表达出来，但是我知道，她爱托尼。托尼也知道，但是他对我说他只是把凯瑟琳当成妹妹一样看待。这点，我相信他。”
“嗯，好的，请继续。”
“我想请您帮我调查，造成我记忆混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最坏的那种情况，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另外，不管什么结果，请不要对外声张……我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看着戴安娜远去的背影，我久久回不过神来。“真是个美人啊。”
“你怎么看，歇洛克？”
“什么？”
“我问对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真是个可怜的美人。妹妹突然死了，恋人又可能对她做出这种事……”
“可怜……吗？”
“那当然。怎么了？”
“单纯从现象来说，妹妹爱上了姐姐的恋人托尼，然后妹妹离奇自杀了，紧接着托尼对姐姐就冷淡了下来，而姐姐也正好失忆了……现在，你怎么看？”
“……你是说……”
“不知道你闻到戴安娜小姐身上的香味没有？”
“香味？哦，闻到了，是宁神花的气味，比你上次带回来的刀锋山食人魔的香水强多了。”
“……这个不提了……你就没觉得奇怪吗？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姐为什么会用这么低廉的香水。”
“这个……也许她喜欢呢……”
“宁神花香有安神、镇静的功能，所以很多炼金师喜欢用它来制作药水。但如果吸入量过多，会对精神产生不良影响，可能会出现幻觉，甚至昏迷。”
“……”
“别愣着了，歇洛克。在事务所是找不出事情的真相的，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三
“我们去哪，迪奥？”我骑在马上问迪奥。
“先去北郡修道院，拜访下我的老朋友——治安官开普敦。我们首先要查清凯瑟琳是不是自杀死的。”
北郡修道院距离暴风城并不远，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我们就到了。真是怀念啊，自我从这里毕业后就很少回来了。算算，上一次来这还要追溯到三年前。
“迪奥！是你吗？”
“是我，开普敦！老朋友！”
“哈哈！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来了，快请进，请进。看见你真是太高兴了，我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
“哈！是啊，自从麦克的婚礼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呵呵，是啊是啊。哦，歇洛克也来了？”
“你好，开普敦先生。”
“哈哈，太好了，今晚都别走，在我这里喝酒！哈哈，今晚要喝个够！”
“行，行，开普敦，你想喝多少我都奉陪到底！不过呢，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迪奥说明了原委。
“你们想看那件案子的卷宗？行！看在老朋友的面子，没问题！不过迪奥，我劝你还是别查了，凯瑟琳的确是自杀，这点非常确定。”
“为什么？”
“她留下了遗书，经过比对，是她亲笔写的。”
“会不会是有人逼她写的？”
“不，遗书是那天上午凯瑟琳在修道院中亲手交到她朋友手中的，她说等吃过午饭的时候再打开信封来看。”
“遗书上写了什么？”
“卷宗里有……在这。”
“遗书上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觉得很痛苦，所以自杀了。”
“唉，凯瑟琳算是个好姑娘，可是有时她就是爱钻牛角尖了。”
“嗯，卷宗上说报案人是戴安娜的恋人托尼，而发现尸体的戴安娜还因为受惊过度晕过去了……据你所知，这两人和凯瑟琳的关系怎么样？”
“喂喂，你不会是怀疑他们吧？这不可能，戴安娜对凯瑟琳非常好，私下里经常找我，让我多关照凯瑟琳。自从戴安娜离开这里回到暴风城后，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这里看她的妹妹，给她送来很多东西。在我看来反倒是凯瑟琳在这点上有些不近人情。”
“怎么讲？”
“她总是对她的姐姐冷嘲热讽，有一次我都看不过去了，说了她两句，最后还是戴安娜替她说好话，给她解了围。”
“那托尼呢？”
“托尼么……他基本上都是陪戴安娜来这里的，他对凯瑟琳好像很一般。”
我在卷宗里找到了一张画像，是个牧师打扮的年轻女人。“这个是凯瑟琳？”
“哦？对，这就是凯瑟琳。”
“看起来很平凡朴素的一个人……还是她姐姐比较漂亮。”
“是啊，她姐姐的确是个大美人啊。”
“这画像我可以拿走吗？”
“可以，这本来就是个复制品。”
“在哪能找到她的朋友？”
“这要看你找哪一个了。”
“什么意思？”
“凯瑟琳一共给了四个朋友一模一样的遗书。”
“四个？一次写四封遗书？”
“事实上，凯瑟琳的人缘并不算好，朋友不多。可能正因为如此，这四个人才对她很重要，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要给这四个人单独留书的原因吧。”
“……在哪能找到她们？”
“她们都在北郡修道院里工作。”
由于开普敦的指点下，我们很快找到了四个人其中的一个女孩。
“又是凯瑟琳？到底有完没完，这都是第几次问话了……”
“嗯？怎么，你的好朋友自杀了你不难过吗？”
“好朋友？凯瑟琳并不是我的好朋友，她死了我是有些难过……”
“对不起，打断下。你说凯瑟琳并不是你的好朋友？”
“对，最多算个熟人吧。也就是平时见面会打个招呼。”
“……能麻烦你带我们去她的宿舍吗？”
“可以。”
凯瑟琳的宿舍非常整洁，虽然很朴素，但看得出来，屋子主人打理得非常仔细。桌上一尘不染，抽屉里的物品也摆放的很好，书架上的书籍都编了号，按顺序排好位置。
“凯瑟琳这个人怎么样？”迪奥问那个女孩。
女孩撅了撅嘴：“嗯——怎么说呢，还行吧。平时还算好相处，但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火。有一次，一个女孩不小心弄乱了她桌上的物品，她就大发雷霆。”
“她的朋友多吗？”
“她这样的脾气，朋友多就奇怪了。”
“哦，谢谢你，太麻烦你了。我们走吧，歇洛克。”
“我以为你会在这里过夜，最起码吃顿饭。”在回暴风城的路上，我向迪奥抱怨道。
“哈！你不就是想喝酒吗？”
“我很怀念北郡食堂的饭菜……”
“得了得了，别发牢骚了。今天晚上我们去拜访戴安娜小姐，或许她会留我们吃晚饭……”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驾！”
“……”
四
“戴安娜小姐，多谢您的款待。”
“那里，招待不周，请多包含。”戴安娜招呼仆人撤掉餐具。
“这么大的房子，除了仆人就您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十二岁那年，父亲也病故了。我只好辍学回来打理家中事务，凯瑟琳则继续在北郡修习。”
“这么小就担起一个家，想来很不容易吧？您家族中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一个远房叔叔，但他自从去了瘟疫之地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对不起，自从那件事后我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可以的话我想去休息一会。”
迪奥和我急忙起身，弯腰致意。“请便，戴安娜小姐。一会我们自己会离开的。”
“不能陪二位真是不好意思。请您两位在这里不要客气，需要什么请跟仆人说。”
“谢谢您，我们一旦调查有新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的，谢谢。”
戴安娜向我们打过招呼后上楼休息了，餐厅里只剩下了我和迪奥。
“真是豪华的家啊。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房子。”我感叹道。
“会有的，早晚会有的。”迪奥双手包头，仰卧着。我知道，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
“可是，姐姐过着上流社会的奢华生活，妹妹却在修道院苦修……要是我，恐怕会嫉妒吧。”半天迪奥不回话，我转身一看，他已经不在了。
“迪奥！”我急忙冲出餐厅，却发现他正在和小女仆调情……这家伙，本性不改。
“啊~你叫蒂娜，多美丽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美。”迪奥抚摸着小女仆的头发，轻轻地闻了闻发梢，“太香了~你可真让人神魂颠倒……”
那个叫蒂娜的小女仆早就面色绯红，也痴痴地说：“谢谢……你也很……很有魅力……”
“嘿，蒂娜，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是在商贸区买的节日香水，虽然是打折货……但，是正品哦。”
“呵呵，我的小蒂娜真好闻……比你的主人戴安娜好闻多了。”
“那当然，戴安娜小姐从来不用香水，她只用最普通的宁神花熏香而已。”说到这，蒂娜似乎有些自豪。
“啊，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廉价的熏香呢？”
“嗯，我也不知道。戴安娜小姐以前从来没有用过香水和熏香，她说她讨厌那些味道。不过十几天前戴安娜小姐突然拿回来一包熏香，脸上很高兴的样子，说是别人送她的，让我在她的屋子点着，从那以后她似乎就爱上了这种熏香，每次都要我加很多的量，还经常让我上街去买。”
“哦~原来是这样~小蒂娜喜欢什么香水？我也去买了送你~”
“讨厌了……”小女仆的脸低得快到胸口了。好吧，我承认这家伙对女人确实很有办法。
“对了，小蒂娜。我听说戴安娜小姐还有个妹妹？”
“嗯，是的，凯瑟琳小姐。她每年都会回来住上两个月。但是凯瑟琳小姐不太爱说话，总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
“姐妹俩的关系好吗？”
“好。戴安娜小姐非常爱她的妹妹，为了她的妹妹甚至拒绝了托尼先生的求婚……”
“托尼先生向戴安娜小姐求婚了？！”
“是的。当时我本来想给他俩送茶，无意间在门口偷听到的。戴安娜小姐当时说她现在还要照顾妹妹，等妹妹顺利从北郡修道院学成回来之后再打算结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吧。”
“之后托尼先生和戴安娜小姐的关系比以前差吗？”
“不，他俩似乎比以前更恩爱了。如果不是凯瑟琳小姐突然出现……”
“凯瑟琳当时也在？”
“对，一个月前她正休假住在家里。”
“……歇洛克！”迪奥突然大叫，吓了我一跳。
“什么事，迪奥？”
“你拿了那张凯瑟琳的肖像画是吧？”
“对。”
“给我看看！”
迪奥将这幅肖像画拿到烛火下仔细观看，不停地用手比划着。不一会，他脸色大变。“拿上你的外套，歇洛克！我们走！”
月光下，我和迪奥骑着马在暴风城里疾驰。
“这样好吗？迪奥！”我大声喊道
“什么？”
“你就这样把那个小姑娘丢下了……”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清！”
“你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是的，歇洛克！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事件，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
“谋杀？！可是迪奥，我们查了这么久，所有的事情都显示，戴安娜连杀人动机都没有……”
“没错！戴安娜没有杀害凯瑟琳的动机，但是反过来呢？凯瑟琳可是有谋杀戴安娜的动机！”
“这……这怎么可能？！”
“我曾经说过，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当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那都是事实。凯瑟琳为什么要当面给那么多人她的亲笔遗书？而且这些人并不都是她的好友。一般来说，自杀的人总是会悄悄地留下遗书，如果当面交给某人，万一那个人提前看到遗书内容，不是会跑来阻止吗？并且又是这么多人。想想看，认定凯瑟琳自杀的最大原因就是她亲手交给她的朋友遗书，但是反过来想，凯瑟琳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自杀而死的。这样就洗清了在场另外两人的嫌疑。而之所以选择那些关系不算最好也不算差的人，是因为好朋友可能会担心她而提前打开遗书，关系不怎么样的人可能丢弃遗书，这都将导致计划的失败。”
“可是……戴安娜不是还活着吗？”
“如果你仔细看凯瑟琳的肖像画，特别是将她眉毛以上嘴唇以下的部分遮住，你就会发现她们两人是多么的相像，没猜错的话，她们应该是双胞胎。只是由于她们的打扮、气质等差距太大，才让人觉得容貌差异很大。”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凯瑟琳杀了戴安娜，然后取而代之啊。或许凯瑟琳真的将遗书亲手交给她的朋友，你也看到了，她是那么的古怪……”
“是什么让讨厌香水熏香的戴安娜喜欢上了宁神花香呢？我去凯瑟琳的宿舍仔细问过，虽然气味已经很淡了，但她的床铺依然能闻出一股淡淡的宁神花的味道。”
“原来如此……但是，如果真的是凯瑟琳干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委托我们查这件事？这说不通啊。”
“这就是我们要去拜访托尼·贝克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什么事情能让一个男人对他爱恋已久、刚刚还向她求婚的女人一夜之间冷淡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了！”
五
托尼·贝克很不情愿地接待了我们，当迪奥说出他的判断后，出乎我的意料，托尼并没有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嗯，不愧是暴风城的大侦探，想象力确实很丰富。但是抱歉，你并没有确凿有力的证据。”
“……没错，这件案子确实我办过的所有案件中证据最少的一个……”
“既然如此，”托尼打断了迪奥的话，“你们请回吧。凯瑟琳确实是自杀的，而我和戴安娜之间之所以关系冷淡下来是因为我移情别恋了。”
“一个月前您还刚刚想戴安娜求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让人难以信服呢。”
“迪奥先生，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求婚被拒我恼羞成怒，所以移情别恋了。”
“托尼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呢？你明明……”
“行了，我很累，要休息了。你们请回吧。”托尼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那么，托尼先生，我们告辞了。”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迪奥突然转身说：“噢！我忘了告诉您，您的同事宫廷大牧师安东尼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今天终于答应我明天去看看戴安娜小姐。如果她的记忆确实有被干扰的痕迹，安东尼先生承诺会帮她解除的。那么，告辞了。”迪奥鞠了一躬，转身要走。
“……等等！”背后传来了托尼的声音，迪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迪奥先生，你赢了。不愧是名侦探迪奥。”
“那么，托尼先生，你承认你知道是凯瑟琳小姐谋杀了戴安娜小姐？”
“……是的。”
“请告诉我们您知道的吧。”
托尼示意我们坐下，他缓缓地说：“……那天，我去找戴安娜，邀请她去参加一个舞会，她家的女仆告诉我戴安娜去了北郡修道院。我知道她又去看她的妹妹了，我便骑马去北郡。途中靠近修道院的地方有座小山，以前我和戴安娜以及凯瑟琳经常去那里游玩、野餐。我想她们可能在哪，就拐过去看了看，而我看到的……却是‘凯瑟琳’被‘戴安娜’从山上推了下来。当我抱起全身是血的‘凯瑟琳’，我立刻就知道她实际上是戴安娜。当时，戴安娜还没有死，她艰难地对我说‘告诉凯瑟琳，我对不起她’，并且要我向圣光起誓照顾好凯瑟琳，随后……她就在我怀中死去了……”托尼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使自己在我们面前保持平静。
“节哀顺变。”迪奥轻声说。
“戴安娜死后，我怒气冲冲地冲上山，面露凶相，质问凯瑟琳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打扮成戴安娜的凯瑟琳则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才是戴安娜！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这样反反复复重复了很多次，她每叫一次戴安娜，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的疼。最终，我忍无可忍，用手中的法杖将她打晕在地。”
“……冒昧地问一句……您和凯瑟琳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没错。戴安娜后来告诉我，最先喜欢我的是凯瑟琳，戴安娜当初找我就是为了帮她的妹妹，但最后，我却和戴安娜走到了一起。”
“这就是戴安娜觉得对不起凯瑟琳的原因吗？”
“我想，这是其中之一吧。另外，由于戴安娜是姐姐，所以她回来继承家业，享受奢华，而凯瑟琳则继续在修道院苦修。这也是戴安娜觉得对不起凯瑟琳的地方，但事实上戴安娜在家并不快乐，有太多的事务需要打理，这担子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托尼继续讲述：“我将凯瑟琳打晕后，她仍然在喃喃不已，说‘我才是戴安娜！我要嫁给你的！’之类的话。我在地上发现了很多宁神花制成的香料，我想凯瑟琳就是利用宁神花香料将戴安娜弄得神智不清，然后互换了身份，将戴安娜推下山的。我本想杀了她，但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也有责任，而且我答应了戴安娜要照顾她，最终我没有下手。”
“所以你修改了她的记忆？”
“迪奥先生，人的记忆是不能够被修改的，至少暴风城做不到。我只是利用凯瑟琳昏迷的这段时间干扰她的精神，使她相信自己就是戴安娜。这样她醒来后，死去的就只是凯瑟琳。”
“有件事我不懂，托尼先生。凯瑟琳小姐，就是现在的‘戴安娜’小姐，她的宁神花熏香是您送的吧？恐怕正是因为是您送的，凯瑟琳才会大剂量的使用这种熏香，她的记忆才会出现波动，否则您的法术应该不会被发觉吧。”
“没错，熏香确实是我送的……因为凯瑟琳和戴安娜实在太像了，由于她俩经常在一起，凯瑟琳对戴安娜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干扰精神后她更是学得一模一样，有时连我都产生错觉，把她当成戴安娜……我担心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就送给了她这些凯瑟琳以前经常用的宁神花熏香，以此来提醒自己：这不是戴安娜。”
“您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凯瑟琳小姐永远不会来我这里报案。”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
“凯瑟琳犯了谋杀罪，而我知情不报，应该被视为同犯。”
“……托尼先生，我想最后再请教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这件事不暴露。您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辞去了宫廷牧师之职，打算带着凯瑟琳去瘟疫之地。”
“瘟疫之地？”
“对，那里是抵抗亡灵天灾的前线。我打算带着凯瑟琳一起去洗刷我们的罪恶……”
“……好的。我们走吧，歇洛克。”
“……迪奥先生，您就这样走了？不怕我逃跑？”
“逃跑？您为什么要逃？我又不是治安官，没有责任也没有权利逮捕您。最关键的，嗯，当初委托人对我说‘不管什么结果，请不要对外声张’，我接下了这个委托，自然要履行职责。那么，晚安，托尼先生，我们告辞了。”
出来后，我悄悄地问迪奥：“你什么时候拜托安东尼先生的？”
迪奥冲我眨眨眼：“安东尼？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原来你……你真狡猾。”
“谢谢。”
尾声
一个月的午后，我和迪奥在事务所里喝茶。
“不知道，托尼和凯瑟琳在瘟疫之地怎么样了。”我随口问了句。
“谁？”
“托尼和凯瑟琳。”
“不记得了，卖什么的？”
“卖……算了，当我没说。”
“嗯，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去记已经办完的案子……对了，我刚买了些新茶，想来点吗？”
“什么茶？”
“宁神花茶。”
嘿嘿，我就知道。“好的，给我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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