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第四章）

我们在修道院的一户农家里借宿，主人米莉对牧师似乎很有好感，她热情接待了我们，还好这里有足够的床。
　　
　　今夜的风很大，把树枝吹得嘎嘎直响，还有刮在墙壁和窗户的擦擦声。半夜，朦胧中觉得有一双眼睛看着我，像黑夜里明亮的星星一样。睁眼一看，莉利蹲在我的床前，她趴在床头看着我，摇拽的烛光照着她苍白的脸。
　　
　　“怎么了？”我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她瘪着嘴，好一会儿没吱声。
　　
　　沉默了一阵，“伊凡。”她幽幽地开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特别凶恶，而且没有魅力。头脑简单像个，像个……”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很好。”我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床头，“你美丽而纯洁，非常有魅力。而且，很有正义感，也非常善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能念很多种祷言，你非常好。”
　　
　　“谢谢，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一连说了三个非常，但是我觉得我很平常。”她摸了一下耳根的头发，显得很害羞，“太平凡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很特别，至少对我来说是那样。”我心里想的是，至少对我来说，特别难以捉摸。我能精确控制魔法的流动，能控制燃烧军团的恶魔，就是控制不了她。不过这也不算说谎，我一说谎她就总是能够看出来。牧师们的读心术很厉害，而这正好又是莉利最擅长的法术。
　　
　　她站起身来，烛光下的身影高大而圣洁，她说：“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燃烧天灾的入侵，并且活下来了；我们一起经历过丧失父母的痛苦，并且挺过来了；很高兴在我在痛苦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现在恐怕我们得分开一阵了，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我来修道院做苦修？”她说着，又坐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说，“和我一个寝室的桃丽斯曾经来找过我，她说‘如果你不远离术士，那圣光就会远离你。’可我从不信这种鬼话！圣光的力量来源于使用者圣洁的心灵，她们想把我们给分开，所以要惩罚我，让我来这里做苦修。不过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突然生了气，一拳打在了床头柜上，并不坚固的烛台摇晃了几下，倒下了。
　　
　　在烛光还没熄灭之前，她快速站起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在我胸口划了划手势，这象征心灵和灵魂合一，喃喃低语道：“愿圣光庇佑你世间的旅程。”我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好像永远地离开了光明的世界，融入无限的黑暗之中。
　　
　　突然，她从背后抱住我，暴风雨似的向我袭来。在黑暗之中，我又听见她的叹息，“我这是怎么了？夜晚，真的能把正常的事情变得诡异。”我说，“是的，你是正确的。”
　　
　　十月下旬的清晨气温很低，把北郡修道院笼罩在一片湿雾之中。我在雾里不过站了五分钟，衣服上就凝结了许多灰色的水珠。我吻了吻还在熟睡的莉利的额头，向房主米莉十几个银币，才向她借到匹马。自拿到那个小孩的头盖骨之后，我越来越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魔法的气息，充满了邪恶、怨恨、绝望……清晨的早起并不符合术士的习惯，可我实在忧心如焚，我总感觉这事耽搁不得。这匹可怜的老马跑不太快，不过实在是借不到别的马了，我不断地催促它在大道上疾行。虽然两天前下过大雨，不过大道保养得很好，依然干影结实，所以跑起来也不是非常费力。终于，在天黑之后两个小时，我赶到了闪金镇。
　　
　　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很多人举着火把，闹哄哄的。不少人嘴里说着一个词“怪物”。可是我无暇顾及，换了匹马之后，连夜出发，赶往在暴风城术士公会的实验室。
　　
　　等我到达暴风城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夕阳斜照，洒在英雄谷的雕像上，像给那些白色的雕像镀上一层炫目的金黄。七尊雕像，七个伟人，联盟的七大职业。
　　
　　唯独没有术士。
　　
　　“选择术士，你就永远做不了英雄。”我的导师对我这么说过。
　　
　　我不需要做什么英雄，只需要做我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