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伯切尔,阴的、暗的、低沉的、潮湿的。走进墓地,一个接一个的墓碑,我找着尤瑞夫的名字。
**高地下的一个石洞里,驻扎着一小队亡灵药师,其中有一个名叫克拉莉斯。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亡灵发生什么关系,当然除了业务上的。因为他们和我们是那样不同,打个比方说,我看到个兽人兄弟,可以大大方方走上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好,因为他们的肩膀和我们牛头人的同样强壮,心地同样诚恳善良,我是说你不用担心下手太重,会让他心里暗暗嫉恨你,可是亡灵呢,那么瘦小、那么单薄,我担心一巴掌下去,连脑袋也拍到了,而且我不能确认拍下去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是说亡灵不诚恳善良,只是我觉得他们不像我们一样简单快乐。再比如说,我看到个巨魔兄弟,大大方方走过去,笑笑说:“兄弟,腰要不弓,肯定能跟哥哥我一样高,hoho~~”,他最多也就呲呲牙,翻翻白眼,知道就为图一乐,可是亡灵呢,每次看到他们弯着的腰,我心里都会一怔,什么嘻嘻哈哈的念头都没了,那是因为背负了什么吧。当然,我是个简单快乐的牛头人,每天就是胡闹、打猎、吃饭、听长老讲故事、打呼噜睡觉,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我的大脑袋里停留超过一秒,所以虽然究竟为什么亡灵的背会弯得那么有内涵的问题在脑袋里出现了无数次,那也只是出现而已。还有他们的眼睛,每次和亡灵说话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死盯着他的眼睛看,它在诉说吗?又是问题。总之,和亡灵的接触会让我小心翼翼、会让我思考问题、会让我爽朗不起来、会让阳光变的不亲切,所以,我认为,自己只会和亡灵发生业务上的关系,注意是“认为”,我不会刻意躲避他们,不要复杂,只要简单自然,我是个简单快乐的牛头人。
那天从十字路口的亡灵药师手里接过任务后,径直赶往雷霆崖了。以前还真不知道,雷霆崖竟然有亡灵的据点?!!山洞里的感觉还真异样,好像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太阳一样,往里走着,寻着要找的接头人。
“还能怎么样呢……”,也只有在这样死寂的山洞里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吧,那么悲伤,哽咽着,嘶哑、无力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吧,第一次沉静下来,第一次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我停下来,看着说话的亡灵,不像部族里健硕、奔放的女人,这样单薄、孤苦的她,一定要有谁保护着吧。她的眼睛向前望着,是在看什么吗?还是在讲着故事,是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每个亡灵都有这样的眼睛?她哽咽着“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因为那该死的十字军离开了我,说什么‘圣光是我们用来与亡灵抗争的最重要的东西。’那么,他的孩子呢?我呢?”她哭出声了,“我日复一日地等他……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他那该死的职责……”她的双手握成拳在胸前挥动着,“看看‘公正’带给你的一切,艾木拜克!他已经死了,而我却成了他曾经想要消灭的东西!!”我走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不明白她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痛哭的女人,我该去喊人来帮忙吗?悲伤的人我曾经见过,失去了妻子的他满腔的愤怒,寄由那愤怒我召集兄弟帮他复仇,杀个痛快。而此时的她呢,她不怨恨,她只是哭泣,只是难过。于是我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拿出一条项链,要我把这“垃圾”放到瑟伯切尔,尤瑞夫的坟墓上,她说把项链还回去,她克拉莉斯和尤瑞夫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拿着项链,走出山洞,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已经忘了,关于幽暗城、关于银松森林、关于亡灵,我去找最年长的长老,问个清楚。长老说,亡灵是可怕的,谁能背负咬牙切齿的恨到死都不放手?谁在被深入脊髓的痛折磨得不能安息?更多的,他们是可怜的,他们是被遗忘者,被最亲的人类唾弃,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战斗在对抗天灾的最前线,背后是前世欢笑过、痛苦过,幸福过、迷茫过的人类世界。哦,原来是这样,可是克拉莉斯为什么念念不忘要把项链还给没有选择做亡灵,而是已经烂在坟墓里的尤瑞夫呢?长老指给我通往瑟伯切尔的路,要我自己去找答案。
关于死亡,我们牛头人有自己的认识。当生命完结了,长老吟唱着赞扬的歌,架起一堆火,把尸骨烧成灰,然后把灰,带到平原上最高的山顶,迎着夕阳,随风撒去。长老说,借着风,无数先辈的英灵遍布这片大地,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害怕,因为他们庇佑着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做过分的事,因为他们注视着你。克拉莉斯也称得上是英灵吧,令人费解的英灵,经受了考验,再生的她,在期待着什么。这条漂亮的项链,紧紧攥在手里又说是垃圾,把它放回到坟墓上这样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
雄伟壮阔的奥格瑞玛城也没让我停下脚步,乘着飞艇,来到了幽暗城,异样的感觉已经不新鲜了,阳光从来就不曾光顾过,问了卫兵瑟伯切尔的去向,我急匆匆往那里赶了。一路上,行色匆匆的年轻牛头人引来不少疑惑的目光,在奥格瑞玛前的大道上、在飞艇上,如今是在银松森林阴暗、潮湿的小路上,我只是走着,心里想着会有怎样的答案。
终于到了,瑟伯切尔,阴的、暗的、低沉的、潮湿的。走进墓地,一个接一个的墓碑,我找着尤瑞夫的名字,他的墓碑毫不起眼,我拿出项链,端详着,暗红色的坠子挂在漂亮的银色链子上,“这样做有何意义?”揣摩着它,我想或许该找人问问。“尤瑞夫?”“哦,嘴里整天喊着圣光圣光,但是究竟什么是圣光,他一点都不明白。”“起初,善良天真的一面还时不时会流露出来,日子久了,那点光彩都没了。”“再后来,完全迷失在教义中,可怜的克拉莉斯……”“劝过她,爱的是善良天真的尤瑞夫,不是蛮横世故的尤瑞夫,她握着项链哭泣,还是爱着。”“直到死,她还幻想就算成了亡灵,也不会妨碍他们在一起。”“也许尤瑞夫并不像她爱他那样爱着她,或者尤瑞夫其实根本就没有勇气,总之,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她。”“什么?她托付你把项链还回来?事到如今,她还在期待什么啊……”
他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多少,只是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传染到我。把项链放在坟墓上,单膝跪下,为了克拉莉斯。为什么如此悲伤,为什么湿漉漉的空气好像都是因为浸满泪水,做了人类的话,我想我会明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