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炼金师。”来访者是一个年轻的骑士,他站在实验室门口,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
我从实验台上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这个骑士,他银色的铠甲里面,佩戴着联盟皇家骑士团的徽章。
“团长请您参加今天的议会。”他见我看向他,对我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节。
我点点头,又埋首回实验台上。我正在研究一种可以在战斗中迅速补充魔力的药水,在我试验药剂的时候,待任何人都是极其冷淡的。那个骑士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
我在等待冰盖草汁和梦叶草汁溶合后出现的效果,这两种分别产自艾泽拉斯大陆的冬泉谷和费伍德森林的草药,经过一定的比例配合反应后会使战斗中的法系职业迅速地恢复魔法值。这几周我一直在调配它们之间的正确比例,而今天进行的是3:2的最后试验。
当湛蓝色的充满魔力的药水出现在瓶子里的时候,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我在笔记里记下这次成功的药剂配方,并给这种药水起了新的名字:
极效法力药水,冰盖草3+梦叶草2,使用水晶瓶存储。
然后我将那瓶药水密封好,放进口袋,才完全地放松下来。这是我的导师幸格教我的,他是一个伟大的炼金师,他要求我以严谨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职业,“每一瓶药剂都面对一个生命。”他这么对我说。
“尊敬的炼金师。”那个骑士又一次出现在实验室门外,“希望没有打扰您,团长让我来接您过去。”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我刚研制出来药水。骑士见我走近,便在前面为我带路,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我感觉到他一直在暗中打量我。
在会议厅门外,他停下了。“从这里进去,团长和各小队长都在等着您。”他的态度一直很恭敬,我朝他点点头,并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年轻的骑士居然有些脸红,我的笑容让他手足无措。我越过他朝会议厅里走时,他却突然开口对我说话,“谢谢您,为我们研制出来的药剂。”
我扭头,他的脸更红了。“非常感谢您,您的药剂总是让我们能够支撑到牧师来治疗我们的那一刻。”
我没有说话,点点头,向厅里去了。“每一瓶药剂都面对一个生命。”幸格的话又在耳边想起。在离开暴风城以后的这几年,我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从一个普通的药剂师,慢慢成长成为一位炼金大师,到后来成为皇家骑士团的御用炼金师,都离不开幸格最初的教导,但是我却有好几年都没有再回暴风城去看望他。
“您来了。”会议厅里各职业的小队长以及团长见到我进来时,都站起身来迎接我,“请坐在这里。”团长亲自为我拉开他左手边的椅子。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实验。”他们见我坐下后,才各自落座,团长对我说,“因为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指着摊在桌上的一张地图:“前一日,我们进入了耐法利安的黑翼之巢,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相信炼金师您已经有所耳闻。我们在它制造出来的那个叫做克洛玛古斯的怪物面前遇到一些麻烦。战士们在那家伙的攻击下显得很脆弱,这种脆弱并非来自装甲,而是战士本身的体能不足,虽然牧师会不停地对战士使用魔法回复,但是,您知道的,魔力总是有限。这只被拼合起来的怪物还会使用魔法,它会在攻击时候同时使用两种魔法。您以前研制出来的那些强效魔法抗性药水,在同一时间里只能得到一种抗性的加成。我们请您来,是想知道您是否有办法从药剂上弥补一些我们体能上的不足。”
我皱了皱眉,体力值不足、魔法力不够以及综合魔法抗性。这样的药剂我并非没有设想过,只要把一些相等药性的草药混合就可以,但是很明白的道理往往做起来就很困难。
我从口袋里拿出刚做好的极效法力药水放在桌上,听见身边的法师低低的惊叹:“这种药剂可以使战斗中的法系职业回复原本魔力的三分之一。”
“但是它在一定的时间里不能服用的太多。毕竟是向自然借来的力量,需要法系职业自身去融合。”我点点头,然后起身向团长告辞,“我已经了解到您所需求的药剂,需要去实验室研究它们,请容我先行告退了。”
厅里的人都站起身来,恭送我离开。
一路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黑石塔里那只试图以占领黑石山脉中的黑石要塞为基点,进而占领整个大陆的黑龙,以各种颜色的龙杂交或是拼合生产出强大的战士,已经渐渐形成了一股对大陆上各种族产生威胁的队伍。团长以及其它各工会的首领们每一天都在研究着对付这只黑龙的办法,“我们的职责,就是消灭一切可能威胁到生命的邪恶,从而拯救更多的生命,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荣耀。荣耀即吾命,这是所有带着正义感和爱的人都会铭记在心里的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团长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这也是他的信仰,我加入骑士团以后,发现还有更多的人与他拥有相同的信仰。
夕阳在街道上铺开,远处传来轮船靠岸时的汽笛声。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港口,夕 阳下的塞拉摩海港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海浪闪着金色的光扑上岸,在沙滩上留下一层层印记。那碧蓝的海水下光滑的沙壁上和突起的岩石角落,都会生长着一种叫做荆棘藻的水生物。它们可以用来制造水下呼吸药剂。我还记得自己刚学会这种药剂的时候,做了好多喝了它在暴风城的地下水道里游来游去,快乐的不得了。
虽然我是一名德鲁伊,虽然我与自然之力有着协约,可以籍由海狮的力量在水下畅游。但是喝着自己制造出来的药剂那种快乐和变身是完全不同的。
想到水下呼吸药,我眼前似乎又弥漫起红色的雾气,随着海水飘荡轻轻摇晃的金色荆棘藻让我想起在我眼前飘荡的金发,胸口不禁突地疼了起来。
后来,我从一个旅行者那里听说了铁炉堡,听说了阿拉希高地,听说了艾泽拉斯及卡利姆多这两块大陆上发生的许多精彩的故事,我兴致勃勃地计划着离开暴风城,而幸格却不愿意随我一起。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来研究我的药剂。”他满脸皱纹,花白的头发里长年地飘着草药的清香。他把他研制出来的所有药剂都教给我,然后留给我几句话,“我一直觉得四处游荡不能让一个药剂师有安静纯净的心去认真地研究药剂。但是我不阻止你离开,或许你在外面才能够更清楚地明白你的职责。这个世界是博大的,我希望你能从这个世界里,找到更多有利于世人的草药。请认真地对待你所研制的每一瓶药剂,因为它们都直面一个生命。”他苍老的眼睛里有着深遂的智慧,我想我穷极一生也无法全部解读,但年轻的我还是走了,我到了那个终年都亮着魔法灯的铁炉堡,并且参加了部落与联盟之间的战争。
夕阳落下去了,魔法灯在塞拉摩港口亮起,海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我裹了裹披风,风吹皱了我面上覆盖着的黑纱,它们遮住了我的上半部面庞,只露出我削瘦的下巴和漂亮的嘴唇。黑色的纱是我对往事的怀念,从踏进皇家骑士团时就终年垂在我的眼前。
“尊敬的炼金师。”是午后见到的那个骑士,他似乎刚从码头上回来,看见我,有些吃惊,但很快向我行礼,“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您是出来散步的?”
我点点头,魔法灯照耀着整个港口一如白昼,年轻的骑士面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您这是要回去了么?”
我又点点头,他金色的头发很漂亮,在灯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能允许我送您回去吗?”
“嗯。”我向前走,他很快就跟在我身侧。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就到了我的住所,我推开门,魔法灯应声亮了起来,站在门口,我转身看着他,一脸犹豫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我问他。
“噢!是的。”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但又很高兴我问了出来。
我请他进屋,我的房间也是另一间实验证,实验台上放着各种瓶子和药剂的半成品,而柜子上堆满了晾晒的草药。他小心翼翼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握着我给他倒的葡萄酒。
“有什么事,请说吧。”我在实验台前坐下,略略整理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想……”他握着酒杯,吞吞吐吐,脸也越发红了起来。见我一直忙碌着没有看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请您教我制作药剂吧。”
我从实验台上抬起头重新打量他,他的眼睛里,有着骑士特有的坚韧与热情,他本来有些拘谨的神情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恢复了自信。
“我非常喜欢这个职业,希望您能收我为徒。”他见我不说话,又一次重申了他的话。
我又低下头,在新晾干的一大堆草药里挑拣,那些草药大约是被风吹乱了,梦叶、冰盖和格罗姆混成一片。
“您不愿意收我这个徒弟吗?”他柔声问,神情有些紧张。
“这种长得有点像蒲公英的冰蓝色草药,叫做冰盖草;这种长的像凤羽的叫做梦叶草;这种红色锯齿状的叫做格罗姆之血。它们混杂在一起了,你能帮我把它们挑拣出来放在各自的袋子里吗?”我将桌下的药筐推给他。
“噢!当然,非常乐意。”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但很快地接过我挑了样品的三个草药包,低下头仔细地挑捡起来。
我则回到实验台前,开始思考今天团长所提出的三种要求的药剂。体能不足和魔力不足,需要能够激发潜能的药剂,而又不能短时间的激发,它需要一个持续的时间。抗性的不足,需要将几种极效魔法抗性的药集合在一起。
极效治疗药水,可以补充体能的不足,在战斗中恢复大约三分之一的体力,也就是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体力,而强效巨魔之力药水,可以使人在一定时间中恢复一定的体力。如果我将这两种药剂中和起来呢?我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地制造出两种药水并且将它们混合在一起进行加热和分解。但是显然,合剂的药水是没用的,它们混浊一片,根本不能够相互溶合。
“有没有生物能够有效地将体力激发并且固定呢?”我喃喃地自语。制造药剂是一件很枯躁的事情,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所以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我听说,艾萨拉有一种石鳞鳗,它们在冰冷的海水里可以将自己的呼吸和消耗值降到最低从而延长生命。”有一个声音突然间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个正在挑捡草药的骑士,“据说,只要用一些恶魔的血,就可以将它们的潜能激发出来。”
我向他看过去,脑中消化着他的话,却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格鲁。骑士团今年的新兵。”他抬起头回答我的问题,又低下头继续他的事情。
恶魔的血,我看见他手上正拿着的格罗姆。起身用魔法石向团长发出需要大量石鳞鳗的信息。不一会儿,团长传来收到的回讯。我知道,整个骑士团除了有公务在身的团员以外,其它人必然都已经奔向艾萨拉了。
然后,我又坐下继续思考如何将几种强效魔法抗性药剂精炼出来,动手做了一些小试验,但是结果还是无法融合,这是我预见的后果。
格鲁低着头,很小心地分类着草药,我不知觉地从实验台上抬起头,视线穿过他垂在额前的金发,落在他线条刚毅的脸庞上。
许多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回忆纷杂地从脑中闪过,记忆中,也有一张与他一样的脸庞,英俊地、带着朝气的面庞。
那是我在参加联盟与部落的战斗时,遇到的第一个伙伴。他也是一个骑士,遇到他的时候,我刚被一个亡灵盗贼偷袭,他冲上来,圣光魔法击退了正要割断我喉咙的亡灵。那个盗贼见到有人帮我,马上隐身逃跑了。
“嗨,我叫贝奇。”他冲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混乱的战场上,他灿烂的笑容奇迹般地抚慰了我,虽然他也是一身狼狈,但看上去却比我开朗得多。
我们一同在战场上拼杀,从部落的手中抢救着联盟的伤员,他总是为了保护给伤员包扎伤口的我而弄得满身伤痕。“战争是残酷的,但是骑士的职责就是保护更多弱小的生命。”他常对我这样说。
“炼金师也是。”我冲他皱皱鼻子,虽然我当时还只是一个药剂师。“我会成为最伟大的炼金师的,我要让所有拥有对正义的信仰的人喝到我研制的药剂。
他摸摸我的头发,然后快乐地放声大笑。初初离开暴风城的我,还并没有真正领悟到战争的残酷。虽然也看得到流血和牺牲,但是因为有一份懵懂的爱情,世界在我的眼中反射出阳光洒在贝奇的金发上时会出现的柔和光芒。
“我挑选完了。”格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我一惊,从回忆中醒过来。他看不见我的眼睛,并不知道我在看他,将分开的三个草药包放在我面前,“我从这些草药中发现了不同与它们的草药,所以各自都挑了出来。”
他把一些极细的太阳草和一些红色的火焰花分别放在筐子的两边,那是我故意混进去的。他的细心得到了我的默认,我点了点头:“那么,现在请你按照这本手札上标识出来的名称去分辨这些草药,并将它们放入壁橱里。每个抽屉上,都有相对的名字。”我把幸格的草药书交给他。
他接过去,抱着那些草药走到墙的一边,开始阅读起来。
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在幸格的药剂店里阅读着画满了草药的手札的,那上面的注解让我沉醉,每一种草药都被细心地写着相应的药性和药效,连产地都会注明。
幸格总是呆在阁楼里没日没夜地研究他的药剂,而我总是在看完书以后四处去寻找那些草药,将它们采回来。
“不管是采药、清洗、晾干以及最后成药,都要亲自去认真地去做。”幸格不厌其烦地对我重复这样的话,“药剂师的职责,便是利用大自然的恩赐,拯救更多的生灵。”
我虽然听进去了他的话,却总有一点不以为然:“我闭着眼睛也能嗅出各种草药的味道,又怎么会弄错呢。”
“孩子,药剂师需要严谨的态度,眼、耳、口、鼻全都要放在上面,才能确定药剂的完美。”幸格认真地看着我,在那样的眼光下,我再也说不出同样不负责任的话。
我想起了幸格,想起了自己当年站在幸格药剂店外向他鞠躬请他收我为徒时的激动,想起暴风城铺满阳光的街道,那里充满了神圣的和平的味道。
这个来拜我为师的年轻骑士,勾起了我太多陈旧的回忆。我开始想念幸格那个小小的药剂店,和他充满智慧的眼神。
过了一周,团长将大量的石鳞鳗送进了我的实验室。格鲁已经可以做我的助手了,他帮我将石鳞鳗的精华提炼出来,制成了许多石鳞鳗油。
“这些油质的东西,需要铅制的瓶子来盛放。”我一边做,一边教导着格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格罗姆之血提炼的药汁注放那些鳗鱼油里。
我们失望了,那些油轻飘飘地浮在格罗姆药汁上,无法分解和融合。“这不是比例的问题,而是无法分解的问题。”我喃喃地说,有些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就像我预想的,用梦叶草和冰盖草大剂量精炼以期提炼出更高级的魔法药水一样。无法融合成了问题的关键。
“药物和药物之间的融合,需要一种中合剂,有时候或许是非这两种药物之外的媒介。”这是幸格当年的教诲,我就是听从了他的话才顺利地利用梦叶草分解出元素火焰中的火焰元素,制出了强效火焰防护药水。如果幸格在……
“我想,我需要去一趟暴风城。”我对一边皱着眉头思考着的格鲁说。
“啊?”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沉浸在对药剂的思索中,这个骑士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对药剂有着超常的热情与灵性。
我在骑士团里找到一位魔法师,请他利用传用魔法送我回到暴风城。
再一次回到幸格的药剂店时,突然觉得时光倒回了好几年。整个房间里飘着草药的香味,像我离去前一样。
“幸格老师,我回来了。”我走向楼梯,幸格长年呆着的阁楼。楼梯口果然冒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脑袋。
他好像更加苍老了,我离去时,他似乎才刚满五十岁,但现在看上去却像是六十五岁了。而我,不过才离开了五年。
他看见我,很明显地愣了愣,但又像五年前一样,很快地冲我点点头。而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
“回来了,进来吧。”他转身回房间,那里比我的实验室简陋的多,但是炼金所需要的用品却和我的一模一样。自从我加入骑士团以后,每月都会寄给他我使用的炼金用器和金币以及各种稀有的草药,虽然我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他坐在床边,拿起桌角放着的一块发硬的面包就着清水开始吃晚餐,“我正在研究一种中和剂,试过了很多草药、元素甚至生物。”
他像以前一样,不把时间浪费在除了药剂的其它事情上。吃了几口面包以后,晚餐就算结束了。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找出一本手札:“这是我研究出来的几种转化各种精华的方法,以及将奥术水晶点化成为奥金锭,需要一个媒介,点金石。制作方法我写在里面了。”
我也从口袋里拿出我的笔记,他接过去仔细地看:“你是在寻找将几种药剂溶合的东西么?”他显然从最后几页的笔记里读取了我的讯息,我头疼的问题与他所头疼的东西不谋而合。
“是的,老师。”
“我最近在上古医书里找到一种很稀有的植物,据说可以达到我们所期望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帮助你的。”他从笔记里抬起头,用睿智的眼睛看着我,“我很高兴,你能够如此出色。”
我很想像格鲁对我说的那样对他说谢谢,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隔着黑纱,我尝到了流在我唇角那苦涩的眼泪。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去皇家骑士团,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对我摇了摇头。
“亲爱的,我老了,不想离开这里。”他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我希望能尽可能地多研制一些药剂,以便于以后将它记录成一本书。”他说完,又将注意力转回我的笔记里。“因为没有图样,那种草药我必需自己去寻找,你先回去准备其它的事物吧,我马上就出发。”
他没有送我,将我的笔记连同他的手札一起交给我,便自顾自地忙碌了起来。
我离开时,夕阳塞满了暴风城安静的街道,那光华炫目一如骑士礼堂永远不灭的圣光。
团长依我的要求,采集了大量我所需要的草药,我在忙碌中等待着幸格的消息。他的信隔了两周才寄到我的手中。
那是一封简短的信笺,寄信的地点是终年白雪覆盖的冬泉谷。
“我找到了那种植物,它是一种黑色的莲花,形状有点像神殿外墙角里生长的紫莲花。黑色的花瓣,绿色的茎叶。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的一个区域里只开放一朵,一般生长在岩浆燃烧过的土地。我出发了,如果采集到,我会尽快地寄给你。
幸格”
那几株珍贵的植物在三天后送到,我握着那些黑色的花朵仔细地观察,在经过长途跋涉后还能保持着旺盛的活力,让我不由地惊叹造物主的神奇。而那些黑色的花瓣上沾染干涸的血迹,幸格的信纸上,也带着那种斑驳的血色。信的始发地是燃烧平原——摩根的哨岗。
“黑莲花,产地,冬泉谷、燃烧平原。
随信附地图一张。
幸格”
地图上,标识出几个红点,那肯定是这种花的生长地点,我将地图交给团长。信纸上淡淡的血色却揪住了我的心。
我第一次没有马上开始制造那些药剂,而是放下了所有的事务赶去了摩根的哨岗。
哨岗的守卫将我带到一具棺木前,幸格安静地躺在里面,像睡着了一样。他留给我一封信。
“请不要为我难过。亲爱的,我太累了,许久都没有好好地休息了。虽然我总希望自己醒着的时间能够久一些,能再多帮助你一些。
“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你一直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徒弟。我知道,你这几年来一直都将我教导你的话记在心里,并且一直那样坚持着。也知道几年前贝奇的事情让你成熟了很多,从你离开战场时,我就知道,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小丫头了。我那段时间一直很害怕你就此消沉下去,但是很高兴,看到你如此乐观地继续着你的职责,我为你而骄傲。
“也不要怨恨,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怨恨伤害我们的人,他们也是被一种世承的仇恨所蒙蔽了眼睛,他们的仇恨来自于天生的恐惧,就像我们也恐惧着他们一样。仇恨虽然不是天生的,但是需要我们用仁慈的爱去化解。
“这几年来,你一直都谨守着药剂师的职责,做得很好,也希望你继续这样坚持下去,生命是会消逝的,但信仰和爱永远不会消失。只是我很遗憾,没能将自己的事业完成。但是我知道,你会帮我完成它,并且比我更加出色地完成它,对吗?
“我一直记得当年站在我门外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她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和渴望,虽然没有再看见你的眼睛,但我知道,那种热爱和渴望已经深深地埋在你的心里,像我和其它同样有着爱和希望的人们一样。
“亲爱的孩子,我和贝奇,都会在天堂里祝福你。
永远爱着你的:幸格”
我的眼泪不可遏止地从眼眶里坠了出来,哨兵同我说,他们在风暴祭坛外遇到幸格的时候,他握着一朵黑色的莲花刚从一个亡灵盗贼的偷袭中逃脱,他们将重伤的他带回哨岗,他不顾伤势连夜绘制了地图,连同草药一起寄了出去。做完这个以后,他才放下心来写这封信,隔了一夜,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直带着笑。我从未曾见过一个人眼中有如此祥和的目光。”哨兵带着敬意看着苍老的幸格,“在这个充满了仇恨与杀机的时代。”
是的,这是一个充满了仇恨与杀机的时代。我和贝奇在荆棘谷里充分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暗处躲藏的盗贼,会在无声无息中割断旅人的咽喉,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大火球能在瞬夺去猎人的生命。
那是一个血腥的屠宰场,在战场上,只有杀戮。这是一种天生的仇恨,是一种世代累积下来的仇恨,一旦见面,便会不择手段地置对方于死地。部落和联盟一样,在都不能保证对方没有敌意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击杀对方的唯一途径来保证自己生命的安全。
只有你在看着亡灵吞食自己伙伴的尸体时,这种深切的恨才会从你的心底冒出来,让你铭记终生。
那天,残阳如血,洒落在荆棘谷繁茂的枝叶上。我和贝奇在海边钓鱼,我们身上的杀气已经淡化了很多,除了遇见弱小的同盟被欺负时施以援手以外,很少主动攻击出现在身边的敌人。那天,我们看见了树阴里一个亡灵魔法师。我拉着想要攻击的贝奇,冲那个魔法师露出一个笑容,便离开那个区域往前走了些。
“希望他能够感觉到我们的友善。”我这么对贝奇说,德鲁伊的天性让我总是比较仁慈。
贝奇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发,然后继续陪我钓鱼。
一个火系魔法球爆炸在我们周围,我和贝奇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那个亡灵法师,我们刚刚放过的亡灵法师,此时正在树阴下念动着他的第二个魔法。贝奇拔出了他的剑,对着他冲了过去。我正在吟唱着治疗的咒语时,被隐在身后侍机而动的亡灵盗贼打闷了过去。
那个魔法师叫来了帮手,在我们放过他以后……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努力地使自己清醒过来。
“快跑。”贝奇冲我减,他浑身是伤,被盗贼和法师夹击着,见我醒过来,盗贼马上向我扑过来。
“不。”我握着我的匕首向盗贼迎过去,利刃同时触及了彼此的身体,“我们共进退。”
“傻瓜,盗贼的匕首上有毒。”他见我不走,便向我靠了过来。“缠住盗贼,跑。”
我趁他拖住盗贼的时候使用了荆棘术,地面上钻出无数的藤蔓缠住了盗贼的双脚,尖利的刺扎进他的身体里让他动弹不得。
贝奇一下子把我推进海里,“变身,往深海游。”他低声说,“那个魔法师的魔力没有多少了,逃到深海他们追不上去。”
他推着我向前游,逃离了魔法师的追杀。“我们安全了。”我看到那道深蓝色的海堑,轻轻地跟贝奇说。他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我扭过头,眼前的海水一片血红。他用他的身体,为我挡下了魔法师的最后一击。我慌乱地将水下呼吸药塞进他嘴里,血从他的口中不断地涌出。我把我身上所有的能治疗的药剂全都拿出来给他喝,他却摇了摇头。
“亲爱的,没有用了。”他的脊背血肉模糊,再好的疗伤药也没有办法救治。“别哭,亲爱的。”他虚弱地对我笑,在海水里,他看不见我的眼泪,却能感觉到我的悲伤。“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们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安静地生活,娶你做我的妻子……”
“对不起。”我抱着他哭,“如果不是我一时的仁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不是这么差劲,就可以制造出更好的药剂来医治你。我是一个不合适的药剂师。”
“不,不怪你。”他摸摸我的脸颊,“仁慈是没有错的,只是他们不能够相信爱。亲爱的,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炼金师的,因为你有着充满了爱的心。战争如此不幸,我却能幸运地遇见你……”
“只是,对不起。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保护弱小的人了,也不能再保护你了。”他伸出手拥着我,冰冷的海水渐渐夺去他的生命,“不要怨恨他们,好吗?仇恨,只能用爱去化解,亲爱的,我是如此爱着你,爱着善良如天使般的你……请不要放弃……”
他金色的头发在海水里飘浮,血红的海水和着我的眼泪,混合成一种苦涩的味道。他冰冷的尸体和我手中那些不能够挽回他生命的瓶瓶罐罐一起坠入深海里,“炼金师是一个很神秘的职业,利用各种草药的特性,制造出各种不同的药剂,能够疗伤、补充魔法、延长生命……”这是我眼中最初对炼金师的理解,然而,我最喜欢的职业,却无法挽救我最爱的人的生命。
我把我的眼泪和他的尸体一起留在深深的海堑里,游回岸上,将自己的脸庞埋在黑纱后面,掩盖起自己的眼睛,从此之后,我再不会为了谁而哭泣。因为我要坚强起来,用我自己微弱的力量,借助大自然的恩赐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因为我深深地体会到失去爱人的滋味,如果我制造的治疗药水能够补充一名战士的体力,如果我的法力药水能够使没有魔力的牧师能够再给战士治疗的光环,如果我能够让他们平安地从一场场消灭邪恶的战斗中归来。那么我愿意,将我一生的热情都献给我所热爱的炼金。
我离开了战场,四处寻找着新的草药,在寻找的旅途上也不放弃研究各种药剂的制作。一路上将药剂赠送给那些需要它们的同盟,一直到有一天,我加入了皇家骑士团。那个年轻的团长,带着热情的尤如贝奇一样富有朝气的眼睛,令我留在那里,做了团里的炼金师。
一直到今天,再次面对亲人的离去的时候,几年前的那种刻骨的疼痛才被我忆起,这些被我封印在心底深处的伤痕,带着痛苦和眼泪一起涌出我的眼眶,我跪坐在幸格的棺木前,将对贝奇和他的怀念一同哭了出来。
将幸格掩埋在哨岗后的墓地里,那里长眠着无数牺牲在黑石塔里的英雄。我又回到了塞拉摩,那些带着幸格血迹的黑莲花,成功地融合了各种草药。金色的药剂在水晶瓶里透出强大的生命力,就像幸格和贝奇留给我的记忆。
在我的手札里,又多出了三种突破了现有药剂的超级配方。
泰坦药剂:格罗姆之血30+石鳞鳗鱼油10+黑莲花1,水晶瓶存储。
精炼智慧药剂:梦叶草30+冰盖草10+黑莲花1,水晶瓶存储。
多重抗性药剂:冰盖草30+山鼠草10+黑莲花1,水晶瓶存储。
我把我那些配方都教给格鲁,然后去向团长告别。
“我想回暴风城整理我和我的老师留下的所有配方,以集合成一本书,教更多的人使用它。”我对团长说,“格鲁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炼金师了,我想找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继续我的事业。”
“不,请您留在这里吧,骑士团永远会为您效劳。”团长不舍得我走,格鲁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眼中也带着不舍。
“我已经飘泊了五年了,我想回家了。”幸格的离开让我突然苍老了很多,总该有新的接班人来继续这个伟大的事业。年轻人,需要更大更宽广的舞台。
“您永远都会是皇家骑士团的首席炼金师。”格鲁单膝跪在我面前,托起我的裙角轻吻,对我致以一个骑士最隆重的礼节,“也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人,我的榜样,我的导师。”
“格鲁,我永远记得骑士团的信仰,也以此为信仰,‘荣耀即吾命!’”我转身向魔法阵走去。“并终身为它而努力。”
我在金色阳光笼罩下的暴风城里安定下来,陪着那些陪过幸格现在又伴着我的瓶瓶罐罐,街道上有孩童无邪的笑,也有路人闪耀着幸福光彩的面容。我喜欢看那些充满了热情的眼睛,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只要是有着相同的信仰和爱的人,都会有一双像贝奇一样的眼睛。
我在阁楼里看着玻璃窗外幸福的人,用羽毛笔一条条记录着我和幸格一生的经验,将它书写在羊皮纸上,在飘着药草清香的回忆里慢慢等待岁月的老去……
(完)
最后,编者想和大家说一句话:相信大家对我已经很熟悉了,是一个职业魔兽狂+业余魔兽小说作家。还顺便说一句大家也看看我其他的作品吧,希望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