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崩溃后的逃亡（上）
很多情况下，人类都自称对糟糕的事情，或者突如其来的灾难有不祥的预感。但是这些人类通常又会在这种征兆——比如鞋带断裂、灯火自灭等情况发生的时候轻易地失去警惕，人类真的拥有类似于通灵的能力吗，真的与生俱来就拥有这样的潜力吗？至少在艾泽拉斯大陆上，精灵和矮人都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当伯瓦尔公爵的亲卫兵用斧子突然劈烂杰米.戴维尔和矮人加尔德.沉锚居住的营地房门之前，杰米上校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这个时候，矮人沉锚上尉已经把胡子都浸在酒杯里了，这说明矮人饮酒的状态很快将进入迷糊期，不过劈裂房门的巨大响声立刻将他从酒神的召唤中拉扯过来，换句话说，加尔德.沉锚上尉对怒气冲冲并手持利刃的公爵亲卫兵十分十分地诧异。
“你们在干什么？！疯了吗？不要告诉老矮人，你们是奉公爵的命令来抓老鼠……”矮人首先抹了抹红彤彤而且发烫的脸，接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分散亲卫兵们的注意力，因为矮人常用的尖头锤还放在一堆换洗衣服的下面。
为首的亲卫兵队长，享有子爵爵位的中年人类葛多姆队长从一进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端坐在矮人上尉对面的杰米.戴维尔上校。葛多姆队长有些佩服这位如今还冷静异常的农夫上校，闯入公爵之女的卧房将高贵的女孩暴力侵犯并且残忍地割喉杀死，然后逃回自己的营房若无其事地喝酒，真不知道这样的长官会在血腥的战场上能有怎样理智的表现。
“杰米.戴维尔！我奉公爵之命逮捕你！现在你最好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要进行任何无谓的反抗！”公爵亲卫兵队长葛多姆将手中的红纹皇家佩剑抵在杰米上校的胸口上，锐利的剑锋刮得杰米上校的皮质马甲吱吱作响。
“我并不明白……这确实是公爵的意思吗？我是说，我做错了什么？”杰米上校冷静地回应葛多姆队长的目光，并且微微抬起双臂以表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
葛多姆和其他亲卫兵几乎要捏碎了手中的剑柄，“我真不敢相信农夫的军团能够如此毫无羞耻！杀害加纳小姐的凶手，杰米.戴维尔！如果不是暴风城的法律约束，我会就此把你刺死！”葛多姆队长把手中的佩剑向杰米上校的身上推了推，剑刃即刻将上校的皮质马甲刺穿了。
“你说什么？”杰米.戴维尔瞪大了眼睛站起来。
“这不可能！”矮人加尔德.沉锚也惊奇不已，他几乎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此时营房之外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混乱，似乎还出现了刀剑碰撞的激烈声响，而轻骑兵贾德同时闯了进来，他没有意识到公爵亲卫兵队长的佩剑已经控制了杰米上校，因此毫不掩饰地高声叫嚷道：“上校长官，公爵的士兵们已经包围了您的房间，赶快离开吧！他们会为了那个女的把你绞死！”
在加纳小姐横尸卧室之后的短暂时间里，荆齿城的地精卫兵在大豪商古伦米多的安排下很快找到了能证实杰米上校破窗逃离现场的证人，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新加入垦荒兄弟连的农夫士兵不得不向公爵承认，自己看到身着白色军式礼服的杰米上校曾在凶案发生前进入了加纳的房间。
垦荒兄弟连的军人最初的反应如同杰米上校自己一样惊讶，不过轻骑兵贾德很快作出了他平生最大的一个冒险决定——阻止公爵亲卫兵的围捕，然后拯救自己信赖的长官！
营地之外，刚刚在东部王国获得民间荣誉的垦荒兄弟连士兵们，做出了反叛联盟**会的举动。直属于加尔德.沉锚上尉的矮人长斧兵和人类轻骑兵像参加另一场真正的战斗一样穿戴好了盔甲和链甲手套，他们呐喊着冲击了公爵的亲卫兵，并且把亲卫兵的围捕队伍割成了两块，亲卫兵葛多姆队长和他进入营房的部下现在才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逮捕行动了。
“你们竟敢叛乱！狗**农夫！”葛多姆队长咬牙切齿地咒骂。
矮人沉锚上尉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尖头锤，他奋力挥舞着锤子并把葛多姆队长手中的武器击打到地面上。“离开这里，上校！”忠实的矮人上尉甩动尖头锤的同时，他的胡子和怒吼也一同甩动起来。
“你知道……我没有杀死自己的爱人！”杰米.戴维尔几乎哭出声来。
“不会有人相信我们！快走吧！参谋官还在塞拉摩岛，也许我们能在那里相遇！”加尔德.沉锚上尉用尖头锤划出了一股股强力的风，他疯狂地用力量阻止公爵亲卫兵再往前一步，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多久。
杰米.戴维尔上校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正在塌陷，空气变得阴冷无比，他知道自己要失去为之付出多年努力的理想了。垦荒兄弟连，不，是农夫军团的荣誉之梦已经破碎了，从一开始贵族阶层就没有把进阶的机会留给这些使用渔网和铁锄的平民。在森严的制度之下，光凭战场上光着膀子厮杀是没有用的，血统和家族背景组成了强大而广阔的脉络，有了这些才能支撑起梦想。
杰米上校曾想过用爱情征服贵族的血脉，然后得到适当的身份变化，但是神灵并没有让他如愿——当然杰米上校永远不会知道，这是术士统领之手在推动这一切。
轻骑兵贾德拖着昏昏沉沉的上校离开了营地，然后骑着上校的白蹄黑鬃战马飞奔而去。他们身后又有不少垦荒兄弟连的军人带着绝望的心情被公爵的亲卫兵刺伤，但是这并不重要了。很多人，包括矮人沉锚上尉在内，都希望上校能够逃脱追捕，也许在不久之后，他们垦荒兄弟连依然能够重振旗鼓……
在深夜的逃亡路上，杰米.戴维尔一直双眼失神地伏在轻骑兵贾德的脊背上，他这时候可以不出声地哭泣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位往日英姿飒爽的军官现在如同一个丧失家庭的孩子一样悲痛欲绝。
受到大豪商古伦米多的指示，荆齿城的地精卫兵轻易地为逃亡的垦荒兄弟连军官让出了通道，而且表现得相当巧妙，绿皮地精们只是装模作样地向策马狂奔的轻骑兵贾德挥舞了一下长矛，甚至连马鬃都不敢多碰一下。
“老天啊，还好地精卫兵的阻拦跟弱智一样容易对付，不然我们就要在荆齿城折断马腿掉下来了……”天真的贾德一个人嘀咕道，他不知道自己的长官已经把他的衣服都哭湿了。
“我们要什么时候动手？你不会一直就这么放任他逃亡吧？”在地精大豪商的橡木密室里，古伦米多正跟随术士统领召唤出黑暗景象观察着轻骑兵贾德和杰米上校的动向。
“我在等待祭品的汇集……黑影城堡不是需要一两个人类军官而已，它需要成千上万的祭品来推动黑暗魔法的启动。等垦荒兄弟连的军团在绝望中聚集起来，你的地精军队就可以合理地将他们逮捕，到时候我会向联盟**会提出特别的要求。”术士统领阿米尼一边说着一边静静地看着完全失去斗志的杰米.戴维尔，阿米尼认为这个人类军官已经失去生存的信心了。
参谋官华尔德似乎还不完全了解这场突发的变故，不过他依然在公爵亲卫兵到达塞拉摩岛之前撤出了所有的垦荒兄弟连士兵，甚至临走前，参谋官都没有想起关押在塞拉摩监狱的女亡灵俘虏。
当轻骑兵贾德高度紧张地逃入尘泥沼泽的西部入口时，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旗帜，那是船锚和铁锄组成的图案。
“哦，伟大的光明之神啊！我感谢你保佑我们回到了兄弟的身边……”贾德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然后手握着缰绳摔下马去，而面无神色的杰米上校还呆呆地跨在马背上，直到华尔德参谋官和士兵们把他搀扶下去。
“我完了……垦荒兄弟连不再拥有荣誉和光辉了，另外，我还失去了唯一的爱人……”杰米上校被华尔德参谋官安置在篝火边休息，并对士兵们要求不要去打扰他，不过上校已经如同呆滞的木偶一样，他彻底被自己的梦想击垮了。
“垦荒兄弟连还存在，我们手中还有武器和信仰，也许我们还可以找出杀死加纳小姐的真正凶手……”参谋官努力地安慰长官，虽然华尔德自己也很难过，他没想到那个酷似自己恋人的贵族小姐已经惨死在地精的城镇里了。
突然士兵们开始喧闹起来，很多来不及抽出佩剑的士兵甚至拣起身边燃烧的火把扔了出去。
“地精军队来了！全面警戒！塔盾士兵站到前面来……射手！射手准备好精灵长弓！”虽然矮人沉锚上尉生死未卜，但是垦荒兄弟连的老兵们即刻承担起军团各个分队的指挥任务，只有他们还未对这个熟悉的军团失去信心。
矮小的绿皮地精们手持着银亮的大口径火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似乎等待好久了。
一个塔盾人类士兵从他的盾身后面拔出了锐利的短剑，他开始以宽阔的盾面为掩护，准备让剑刃刺入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地精卫兵。
但是稍后的地精卫兵一面继续跑动一面扣动了扳机，很多垦荒兄弟连的塔盾士兵不得不迅速藏到盾身之后去。不过这些矮人和人类士兵没有等到子弹敲打在盾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而是有几名塔盾士兵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笼在了里面，这似乎是垦荒兄弟连很擅长的作战方式，但这一次地精们却用得相当纯熟。
“该死的绿皮怪物想活捉我们！”好几个矮人战士开始高声咒骂道，不过这无济于事。往日冷静且自信的上校已经不能站在战场上进行指挥了，垦荒兄弟连如同被冲击的海盗窝一样失去了秩序和胜机。
“快走吧，我的上校！我恳求你离开这里！”华尔德也无心指挥，他奋力拉动如同丧失灵魂的杰米.戴维尔。
像在捕捉野兽的地精卫兵们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很快挡在前面的绿皮地精给这个奇怪的异响让出了一条通道，一辆野驴拉动的金属机械车载乘着几个手持赶畜电棒的地精疯狂地冲入了垦荒兄弟连的阵营中。
“哈哈，可以伸缩的赶畜电棒，瞄准他们的心脏或者脊梁骨，保准让他们在闪光中晕倒几个小时！”坐在野驴机械车上的一个地精军官兴奋地向自己的部下喊叫道。
华尔德参谋官眼看着一个矮人士兵被弹伸而出的赶畜棒击中了头部，然后胡子上冒出火花向后仰头倒下。
这是场侮辱性的“捕猎”，很多珍惜荣誉的矮人愤怒地脱掉了防御的铠甲，然后吼叫着挥舞起长柄斧，迅速将几个持大口径火枪的地精撂倒在地。
“我们必须放弃防御战术，拔出你们的长剑！垦荒兄弟连不能这么屈辱地被俘虏！”华尔德参谋官从上校的剑套中拔出了雕饰着垦荒兄弟连徽章的长剑——这是忠实的矮人上尉加尔德.沉锚的手艺，这把剑就是军团的灵魂。
很多老兵们都立刻被长剑所召唤，他们绷紧了眉头扔掉了塔盾，双手持剑对地精卫兵们进行了最猛烈的冲撞。忘乎所以的地精们终于有些慌张了，而野驴机械车上的地精军官马上发现了人类参谋官的存在。
“该死的！这是你自找的！”细长耳朵的绿皮地精军官驾驭着野驴车擦过华尔德的身边，然后在刹那间将赶畜棒的尖刺用力穿过了人类参谋官的胸膛，华尔德参谋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冒出一个被电光烧坏的大洞，连胸膛附近的肌体都变成了黑紫色。
华尔德参谋官软软地瘫倒下来，他的头靠在杰米上校的膝盖上，眼睛却无法闭合。
这双眼睛曾经在东部王国的很多场战斗中看到过精妙的军事部署，也曾经在阿希拉高地上预见了部落和联盟对峙的局面，但是现在，这双眼睛永远失去了光泽，在这对灰暗的瞳孔里再也看不到垦荒兄弟连充满乐趣的营地聚会，也看不到鲜花簇拥的军人荣耀梦想……
当人类参谋官，自己多年来的好友变成尸体躺在身边时，杰米.戴维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他的眼眸几乎像要爆裂出来一样，依然身着被公爵亲卫兵刺破的皮马甲的年轻上校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地奔跑起来，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扔掉了自己的军人荣耀和身份，以及那柄已经黯淡的垦荒兄弟连徽章长剑……
“很快就要结束了，我的上校……经历这一劫之后，对我来说，你也许会有更多的价值……”术士统领从黑暗景象中看着几乎发狂的杰米上校，缓缓地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