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食人魔

一

　　当那些为了躲避法律惩罚而亡命天涯的逃犯们第一次在荒凉的山�凵峡吹秸庵稚�物时，充斥在他们内心的是无比的恐惧。这实在是一种人类本应在恶梦中才能看见的生物：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诡异的条纹，粗糙的皮肤被仿佛来自地狱的蓝色覆盖，最令人惊惧的事情，是这种恶魔般的生物居然长着两个头颅，两个大小不一但却同样丑陋的头颅。具备上面任何一条特性的生物就已经够吓人了，而这些令人生厌的特性全都在同一种生物的身体上安了家，以至于当第一个看见它们的可怜人在心里乞求上帝保佑的同时，顺便给它们起了个名字：食人魔。

　　其实至今为止，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所谓的食人魔吃过人，相反，人类联盟对食人魔的屠杀却是证据确凿，世人皆知。让我们回到刚才的故事，正当那些发现了怪物而不知如何是好的逃犯们哆嗦时，食人魔对这些闯入自己领地的渺小生物也发生了兴趣，其中的一个上前问他们从何处来，并邀请这些陌生人到自己的洞穴里一坐。食人魔的问候并没有使人们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们仍搞不清楚这些巨怪究竟要把自己红烧还是油炸。但很快，人们便发现这些双头怪物对他们的好奇要多过恶意，而且在它们的洞穴里，食人魔的首领为这些远方来的客人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当这些担惊受怕的客人们心理稍微安定了一点时，他们又被自己新的发现震惊了：食人魔的洞穴里堆积着大量的黄金，而洞壁上分明闪着金色的光。

　　食人魔告诉客人们，它们很喜欢这种散发金光的石头，但是在这里这种石头实在多得很，有时地震时，连洞穴顶上都会有金子落下。显然它们不懂得采矿和冶炼的技术，但一名曾经在矿上工作过的矮人逃犯看得出来，食人魔们居住的这坐山是一坐金山，其中蕴藏的财富无法估量。食人魔看得出客人们也对这种发光的石头很感兴趣，于是便送给他们一些做为见面礼。那些一直认为自己是侥幸逃脱一死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运气。

　　后来这些犯人离开了食人魔居住的山脉，来到了暴风要塞北部的一个小镇，凭着食人魔送的黄金做本钱，开了些买卖。他们手中来路不明的黄金引起了当地保安长官的注意，在盘问其中一个醉酒的人时，他知道了所有的情况。

　　黄金与食人魔的故事很快就被联盟高层所知。当时正是第二次大战争爆发的前夕，联盟需要大量的黄金来支持部队的运转，食人魔山脉的战略意义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联盟决定组建一支部队，专门执行这个任务。但问题是基本上所有的人类正规军都正在前线与兽人对峙着，在这个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是决不能把部队撤走的。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希望与那些叛离联盟的盗贼组织联系，让他们去食人魔山脉获得黄金，然后交给联盟。这是个近乎发疯的主意，但却在内部会议上被通过了。联盟向那些逍遥法外的盗贼组织许诺，只要他们清理了山上的食人魔并掌握金矿，就可以得到法律的赦免，还可以得到山上黄金的很大一部分。双方代表在谈判后基本上达成了一致。

　　于是针对食人魔的行动开始了。当这些双头巨人们又一次看到了人类时，它们根本想不到自己将要被这些矮小的生物屠杀。盗贼们在第一次偷袭得手后，发现这种巨大生物并不像它们的外表那样凶残。尽管如此，这种温和的生物在面对敌人时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怕的。它们手中沉重的大木棒轻而易举得敲碎了很多侵略者的脑袋。食人魔的巫师们在崎岖的山路上布下了恐怖的血爆陷阱，这些魔法制造的活地雷总能在敌人接近时愤怒地爆发。非常多的人因此丢了命，但黄金的诱惑总能使更多的人前去送死。当食人魔的洞穴被占领时，占领者总是会踏着同伴的血和尸体，一边欣赏着洞壁上灿烂的金光一边忍受着死尸的恶臭，那黄金的光辉是如此夺目，让人觉得值得为它而拼命。至于洞穴原来的主人，那种外形丑恶令人生厌的双头生物，则不论老少良贱，被杀得一干二净。

　　虽然食人魔顽强抵抗，但毕竟在数量上与凶残的敌人差得太多，处于严重劣势。为了生存，它们放弃了自己的家园，向四方逃去，把自己的家和黄金留给了敌人。在人类方面，虽然很多人在进军食人魔山脉时死无全尸，但也有很多人发了财，另一些人，甚至包括一些曾犯下滔天罪恶的亡命之徒，因为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色而得到了联盟授予的圣骑士封号。而所谓表现出色，无非是屠刀上沾染了更多的鲜血。

　　食人魔山脉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一个食人魔居住，而一些传说开始流传，有人说那些逃走的食人魔身上带着大量的黄金，也有人说它们准备逃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那里的黄金数量是食人魔山脉的几百倍。第二次大战争结束后，联盟有了足够的精力去验证那些传言。一些退伍军人和普通冒险者开创了一个新的职业：食人魔猎人，他们受联盟的雇佣，寻找和跟踪幸存的食人魔――以及那传说中的大量黄金。

二

　　我在森林中跟踪一只食人魔足足三个小时，结果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而我甚至连猎物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只看到了脚印。这些该死的脚印表明它的行动路线毫无规则，我甚至觉得这些巨大的脚印简直就是我自己踩出来的。当然这不可能，我是猎人，而我追踪的那个双头老怪，它才是猎物。现在猎人正在被猎物嘲笑。

　　我为什么要去追捕食人魔？这个古怪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我原来好象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但现在又突然想不起来了。哦，对了，原来是为了黄金。人为什么需要黄金呢？那种东西除了好看一点就和普通石头一样。我想不明白，看来用一个脑袋想问题就是不如用两个脑袋清楚。

　　两个脑袋。我突然想起我正在跟踪一只危险的怪物。它故意绕弯子说明它发现了我在跟踪它。那么，它也随时可能从林子深处跳出来攻击我。想到这里我捏紧了手里的木棒。食人魔也用木棒作战，它们的一身肥肉使的它们对钝器攻击具有极佳的防御能力，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用木棒而非刀剑什么的做为武器呢？这些愚蠢的问题让我脑袋生疼，差点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终于，我放弃了研究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我想起这里有个村子，自己曾经为了追捕食人魔而到过这里。我决定去问问村里人，他们是否见到过一个食人魔从这里走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脑袋一个劲的痛，都是该死的食人魔让我想了这么多事，害我头疼。等我抓到你，一定要把你的一个头砍下来（我见过同行用砍下一个头这种方式来拷问被俘虏的食人魔，逼它们说出黄金在哪里）。

　　我向村子里走去，在地上玩耍的小孩子们看见我纷纷吓得跑开，女人也都钻进了屋子，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是食人魔。一个白发老头……老者向我走过来，我记得这个人，村里人都很尊敬他，可是他身边的两个男人又是谁？是他的儿子吗？我实在记不清了。

　　 “老人家，你有看见一只两个头的人……名字叫那个……那个什么的……”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煮着一锅粥。

　　 “食人魔？我们没有见过。你又在追捕它们？要不要进屋喝口水？”老者杵着拐杖对我说。那声音有些颤抖，真好听。

　　 “不用了，你们只要看见了食人魔，告诉我就行了，我走了。”既然村里没有我要找的，我就不多停留了。

　　我操着木棒向森林走去。

　　“它跟上次一样疯，甚至比上次疯得更厉害了，”老人的第一个儿子说，“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食人魔居然认为自己是一个追捕食人魔的猎人！”

　　“这有什么可新鲜的，如果你自己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胞亲人被屠杀得一干二净，自己的脑袋又被砍掉一个的话，你也会发疯的。当然你其实不会，因为你掉一个脑袋就死了。“老人的第二个儿子说。

　　“所以，父亲认为它可怜，才不让我们告诉那些专门猎捕食人魔的人？”

　　两人都沉默不语。老人显然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此时他正用颤抖的双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激动地小声说着什么。

　　如果你长了一双精灵的耳朵，此刻便可以听到他那虔诚而悲哀的声音。

　　“主啊，宽恕我们这些罪人罢。”